第67章(第3/4頁)
街上還有不少未曾散去的百姓,擠在儀仗隊伍邊上看熱鬧。
容溫眼風一掃而過,面色無波,一語雙關,故作平靜道,“拽得緊了,你我都疼,趁早放手。”
“捏疼你了?”班第想松手,又怕她真的就此離開,再不看他一眼。他知道她的,面上柔婉好脾氣,實則剛強果斷,主意大得很。
情急之下,班第愈發不知如何開口挽回。
最後,索性遵循本能,再次把容溫擁入懷中。
只是,這次的擁抱,不像方才城墻之上那般氣勢洶洶;反而滿是小心翼翼的珍重。
街邊百姓們才看了一場美麗公主無畏挺身的護夫大戲,緊接著又親眼目睹本該夫妻情深的男女主上演‘男纏女’的經典戲碼,心覺奇怪之余,默契發出了細細碎碎的嬉笑聲。
容溫羞惱不已,礙於大庭廣眾之下,舍不下臉和他鬧,只能悶聲低斥,“快放開我!”
“不放。生死不改此志。”班第沉聲說罷,忽然垂首在容溫耳畔輕蹭兩下,以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近乎喃語,“再抱一會,這幾日,我沒有一刻不念殿下。”
容溫似沒聽見後面這句服軟,見他松懈,很是利索的趁機從他懷裏脫身。
班第立在原地,眼睜睜看她頭一扭,毫不猶豫轉身離去的背影,粗喘一聲,雙拳握緊又松開,徒留滿身頹然。
一雙本就布滿血絲的灰眸,此時此刻,似真浸了鮮血。掩耳盜鈴般無奈闔上,恍若如此,便能掩下所有苦痛。
“你到底回不回去。”熟悉的嗓音,宛如天籟。
班第猛地張開眼,怔怔盯著五步開外的容溫,生就棱角冷厲的俊臉,因剛被不敢置信的巨大驚喜砸中,硬給砸出了幾分呆滯笨拙。
一時間,班第竟有些邁不開腳。片刻後,幾乎是飄著到了容溫身側,殷勤的要扶容溫上車。
容溫淡淡避開,擡眸掃向他,端詳幾眼,忽然道,“低頭。”
班第雖不知其意,但還是順從的垂下腦袋,高束的發髻也老實跟著耷拉了下來。
這下,像條低眉耷腦認錯的大狗了。
容溫見他一直拿眼角偷覷自己,抿抿唇沒說話。自顧掏出一方錦帕,面無表情替他把臉上的臟汙痕跡拭幹凈;又把散落下來的發絲捋服帖;最後,理了理淩亂的甲胄。
容溫做這些時,班第的眼神已由小心窺視轉為直勾勾,火熱得灼人。
很快,街邊百姓便發現了一個令人驚異的事實。
——原本那個落拓陰鷙、兇名在外、人人畏懼的狠戾將軍,經由公主那番微不足道的小拾掇後,似乎變了一個人。
灑脫、昂然、意氣風發。最重要的是,有溫度了。
周遭議論聲不絕於耳,容溫不為所動,上下打量班第過後,不滿意冷斥,“眼睛收回去,把頭擡起來,背挺直!”
“好。”班第下意識昂頭挺胸,眼睛卻不聽話,仍在容溫身上打轉,顯得呆頭呆腦的。
容溫懶得再管他,把臟帕子往他身上一塞,突然拉過他的大手,很是霸道的吐出一個字,“走!”
她下巴微擡,姿態端肅坦然。緊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徑直往人群中去。
那不經意間流露的倨傲矜貴,比任何言語都顯得無畏勇敢。
班第被容溫這出其不意的舉動打了個措手不及,眸瞳微縮,腦子發懵。
身體卻格外誠實,與容溫手牽手,昂首闊步,坦坦蕩蕩越過逐漸自發分列在街道兩側的擁擠人海,直面所有蜚短流長,並肩前行。
衛隊與車隊被甩在身後,無數百姓被甩在身後,長日青城被甩在身後。
身邊,只有彼此。
一直從街頭行到街尾,班第才徹底醒過神。可那種比征戰殺伐還來得迅猛的激蕩情緒,卻一直縈在他心頭,再難消散。
到這一刻,班第才算真的明白,先前容溫為何會說——洗幹凈臉,亦是尊嚴。
人活一世,最大得失莫過於‘幹幹凈凈’這四個字。
所以,她甘願冒著千夫所指,也要維護他一個幹凈清白。
班第喉結一動,一顆心軟得一塌糊塗。大掌反客為主,把一直牽著自己的小手緊緊裹在掌心,啞著嗓子問,“殿下,方才你怕嗎?”
剛才那麽多百姓,她膽敢牽著他這個聲名狼藉之人那般孤勇、一往無前。若民情激憤,無法彈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容溫沒看他,盯著天際最後幾縷霞光,回得牛頭不對馬嘴,“我累了。”
班第眸色幽深,並未繼續追問,只道,“輿車馬上過來。”
“不坐車。”
“好,上來。”班第從善如流,蹲身把她背到背上。
黃昏夕陽下,兩人的背影被扁平拉長,最後似全然融在了一處,密不可分。
又過了一條街,一直安靜趴在班第肩上的姑娘,突然動了動,把臉埋到他的頸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