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一

容溫到漠北的第一個春天,收到了扶雪從歸化城送來的信。

歷時半載,她身上的臟病終於痊愈了。

她應是怕容溫嫌惡她曾染過這樣齷蹉的病,信中並未再提要到容溫身邊伺候的意思,只說自己願意去科爾沁或者京城為容溫守公主府,還問容溫是否需要把治好她的那位漢醫送往漠北。

容溫心知肚明,自己這一生八成是不會再去京城與科爾沁,讓二八年華的扶雪去替她守注定落敗的公主府,無異在蹉跎她的年歲。

遂回信,讓扶雪來漠北。

因為扶雪姨母魏氏的關系,與扶雪為了尋得舅父姨母的隱忍堅韌品格。班第雖不滿染過病的人到容溫身邊伺候,但到底也沒反駁。

一月之後,容溫在漠北公主府外見到風塵仆仆,一臉倦容的扶雪,以及隱姓埋名扮做普通侍衛護送她的察哈爾。

察哈爾乃是多羅郡王王帳下的數得上名的將軍,這般敏感身份,自是不便正大光明出入漠北。

所以,他匆匆與班第見了一面後,便拾掇著準備秘密折返科爾沁。

彼時扶雪已洗凈一身倦意,正精神抖擻的向容溫正式拜禮請安。

“察哈爾將軍要走了。”容溫聽著前庭的動靜,意有所指道。

她不瞎不傻,豈會看不出察哈爾改頭換面,千裏隨行,巴巴送扶雪一個小宮女來漠北的情誼非同一般。

而且,據她觀察,扶雪望向察哈爾的目光雖隱晦,但也總與旁人不同。

容溫斷定,她不在的這大半年裏,這兩人之間生了故事。

其實仔細回想,之前他們被困在歸化城時,察哈爾與扶雪之間的苗頭,已是有跡可循。

只不過,這兩人看彼此的眼神雖含有情思,但言辭相處之間,卻沒有任何曖昧漣漪,甚至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淡隔閡。

容溫到漠北後,便自在歡樂活在班第炙熱的愛戀裏。比之從前,她更懂男女之間的愛意是需要溝通與回饋的。

她有意提醒扶雪察哈爾將要離開,便是不希望她因一時所念,抱憾終身。

“公主不必試探奴才心意了。”扶雪一點就透,坦誠道,“當初公主為了保住奴才的賤命,特地把大夫留下來,因而耽誤了自己的身子,也耽誤了未來小主子的降世,奴才感激不盡。如今,甚至還願意收留奴才這個臟汙之人再到身邊伺候。”

“收到公主讓奴才到漠北來的信件後,奴才便已在心中立誓,要忠誠侍奉公主一生。旁的心思,奴才不會有。”

容溫問,“你之所以這般想法,可是因為我替你尋得了舅父姨母,還讓漢醫替你治病。你感念恩情,打算以身相報?”

容溫想了想,用最直白的話語開解,“我懂你的心思,但你實在不必如此。你我身處位置不同,能力也不同。你選擇報恩的方式鄭重到會搭上你的一生,但從現實看,這般做法之於我意義並不大,反倒會讓我覺得沉重。”

“公主不必困擾。”扶雪忽然輕嘲一聲,大大方方道,“您應當清楚的,奴才並非什麽忠善之仆,在宮裏這些年,奴才別的本事沒學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自私自利倒是摸索得透徹。”

“當初第一次見您,便想拿捏您的和善是如此;後來在短短數月內,從公主府粗使丫頭,爬進您的隨行車隊,並躍過數十名資歷比自己深的二三等宮女,成了您的貼身大宮女,更是如此;甚至就連後來在歸化城對您殷勤伺候,也是如此。”

“公主可能不知——奴才這樣的包衣女子,生於低賤,在陰溝裏呆久了,最是渴望被人供著捧著的光鮮尊貴。饒是奴才誠心感念公主大恩,也絕不會為此甘願放棄即將到手的將軍夫人尊榮,千裏迢迢奔至漠北來繼續為奴為婢。”

屋內氣氛一度郁滯,容溫斟酌片刻,道,“按你的說法,那你此番,為何而來?”

“為公主而來。”扶雪堅定道,“因為比之只能靠男女情愛維系的將軍夫人名分,您才是最好的選擇。趨利避害是為人本能,奴才卑賤,無依無靠,不敢拿一輩子去賭察哈爾將軍的情。”

容溫是第一次撮合年輕男女,便遇上扶雪這麽棘手的,躊躇道,“……我不清楚你與察哈爾之間發生過什麽,讓你對察哈爾的期望值這般低。”

扶雪聞言,眼神閃了一下,低低道,“其實,仔細說起來還是奴才矯情了。他沒做過什麽傷奴才的事,只是曾經推過奴才一把而已。”

容溫錯愕,怒氣‘騰’的上來了,“他竟敢打你!”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察哈爾憑什麽打扶雪,連她自己都從不責打下人。

“……”

“公主誤會了,他沒打奴才,只是推過一把。”扶雪趕緊對理解出現偏差的容溫解釋,“當時您也在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