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昭陽宮裏,袖香帶人把買回來的東西分類整理好,大包小包堆成了一座膝蓋高的小丘。

姜擎走後沒多久,一個戴著鐵面的男子便跑來搬東西,他長得很纖瘦,步態輕盈,力氣卻很大,只來回了兩趟便將東西全都帶走了。

穆衍將他的舉止盡皆收入眼底,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現出大概實力,這仿佛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本能,縱使在他這樣的年紀不該有。

腦海深處的那些記憶在一點點的復蘇,悄然影響著現在的他。穆衍微微垂眸,再觸碰那些記憶的時候,他的情緒已漸漸能夠控制,但這仍然不夠,碎片式的記憶根本無法給他太多幫助,他迫切的想知道記憶中到底發生過什麽。

今天陽光不錯,姜泠也已用過早膳,穆衍在巨大的心裏掙紮中,簡單的整理了衣衫,硬著頭皮出現在姜泠眼前。

“卑職擅自出手,丟了殿下的顏面,請殿下責罰。”穆衍聲音低沉的說道。

雖然早上公主稱贊了他,但昨日被陳高恪揭穿的事還沒有結束,他的心中始終繃著一根弦。

公主說要罰,他認,不會因她忘了而推脫。

更何況,他的確有錯,的確該罰。

他單膝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筆直,唯有腦袋微微向下低著,不敢擡頭看她。

姜泠漫不經心的歪歪頭,總算想起昨晚忘了什麽,原來是沒跟他算賬,不過想到昨晚險些撞破穆衍換藥的尷尬,罰他的心思也越發的淡了。

陳高恪和林景曜在宮裏大打出手,不管他在其中做了什麽,最終結果都是她樂意看到的,所以她根本沒怪他,也不曾生氣,在外頭說回來跟他算賬,也多半是場面話。

“我沒有怪你,”姜泠摩挲著懷裏的雪狐,小聲說道,“只是有些時候,穆衍,你應該想著怎樣保全自己,承認這件事對你沒有好處。”

陳高恪心思深重,對待仇敵幾乎到了睚眥必報的地步,今日他知曉被穆衍算計,定不會善罷甘休,而原本對他便心存惡感的二哥,更是不會輕易改觀。

放在她身上便不一定了。她是大周的公主,算計了陳高恪又如何,他只能吃下悶虧,斷不敢輕易招惹。

穆衍怔了怔,他沒想到公主會這樣為他著想,只是姜堰與陳高恪對他的態度如何並不重要,他在意的,也從來只有她的想法。

“於卑職而言,公主的決定更重要,”穆衍認真的擡起頭,細長的眉眼中滿是堅定,“此事卑職有錯,請公主責罰。”

“責罰?是我上次說過的那種責罰?”姜泠見他露出幾分慌亂,忽而笑了,秀氣的眉毛微微上挑,水眸泛著盈潤的光澤,故意湊過去問道,“穆衍,你的臉怎麽紅了?”

穆衍:“……”

“好啦好啦,”姜泠安撫他,“放心,最近沒空,不會罰你的。”

穆衍松了口氣,可沒過一秒,一顆心便又緊張的懸了起來。

“留著吧,看你表現,等日後有機會再說。”姜泠眼底含笑,慢悠悠的說道,“先跟我去趟上書房。”

李鴻薪是二皇兄的教諭先生,幾乎每日都在上書房,姜泠想要請他偶爾去講學,必須親自拜訪才有誠意。

辦書院到底是她一個人的想法,若是父皇插手太多,難免會讓建立書院的初衷變了味道,姜泠沒想過培養出多麽優秀的人才,只希望給掙紮在困苦邊緣的百姓一個希望。

念書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她不希望以念書為名,化作某些人手中的刀劍,借以分割敵我,痛下殺手。

上書房很快就到了,她沒有驚擾任何人,帶著紅菱和穆衍靜悄悄的走近書房。

天色已不早了,書房裏卻沒有念書的聲音,只有隱約的腳步聲,伴隨著李鴻薪略帶不悅的訓斥。

“林景曜,你給我坐下來!”

“不能啊夫子,我屁股疼……”林景曜哀嚎道,“手也疼,疼得我寫不了字,夫子,這季課我能不能不做了……”

“可以,”李鴻薪稍稍一頓,直接在他的紙上寫了一筆,“直接回去養傷吧。”

“……”

沒過多久,林景曜便捏著一張紙臊眉耷眼的走了出來,姜泠瞥了一眼,隱約發現上面寫了一個零字。

上書房半月一次小考,月課一次一考,季課一年四考,如今已近年末,正該考第四次季課。季課的評分制共有十分,一般的學生都能拿到六七分,最差的也能拿到五分。

在姜泠的印象中,二皇兄最差的一次也拿到了八分。

“你……公主殿下怎麽來了?”林景曜眼前一亮,把手裏的宣紙捏成一團攢在背後,大步朝著她走來,走到一半才慌忙的想起禮節,連忙道:“草民林景曜見過公主殿下。”

姜泠眼底含笑,眨眨眼道:“林景曜?不是林景曄麽?”

“不是!”林景曜連忙否認道,“景曄他生性頑劣,上次險些沖撞了公主殿下,實在是該打,請公主殿下放心,我這做哥哥的回頭一定好好教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