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葉濛沒有說話,直接把電話掛掉。

李靳嶼又撥回去,不等他說話,她接起來劈頭蓋臉就朝他潑了一盆火:“別人說記錯車牌了有可能,你有可能嗎?你是不是覺得我喜歡你喜歡到可以忽略我媽的死是了嗎?你平時怎麽鬧,我都不跟你計較,但這是我的底線,如果你不告訴我實話。如果你抱著僥幸心理在賭,那我可以告訴你,你不用試探了,你沒我媽重要。”

李靳嶼好像不會說話了,在電話那邊驀然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葉濛知道他還在外邊,話筒裏不斷傳來汽車鳴笛聲,偶爾夾雜兩聲熟悉的叫賣聲,唯獨沒有他的聲音,連呼吸都若有似無。

“還是沒有什麽要對我說是嗎?”葉濛問。

良久,他終於低聲開口:“我明天還能去找你嗎?”

葉濛開了擴音將電話放在洗手台上,兩手撐著,低頭靜默地看著屏幕,最終咬牙說:“如果你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就不用來了。”

他好像聾了,再也不願說話。葉濛懷疑他把電話扔掉自己走了。

李靳嶼人坐在江邊的石階上。

一條腿松直,懶懶地搭著,一條腿踩在台階上曲著膝蓋。他將手肘撐在膝蓋上,指間夾著煙,一聲不吭地坐在台階上抽煙。電話就不痛不癢地擱在旁邊,沒掛,開著擴音。也不知有沒有在聽。

晚風徐徐吹著,湖面蕩著若有似無的漣漪,粼粼波光折在他深沉壓抑的眼裏。

他眼神不聚焦,散漫地盯著遠處,微微眯著,連噴出的煙霧,都比平時淡。他抽煙大多是疏解,一般吸進去就吐出來,連喉嚨都不過。可今天,那煙絲在嘴裏含老半天,慢慢隨著他滾動的喉結一點一點往下吞,吞進肺腔裏,狠狠掃了一圈,才懶懶吐出一些薄霧來。有時候甚至幹脆不吐。

旁邊掃地的大爺瞧這年輕英俊的男人抽煙抽得如此兇,仔細一瞅,嘿紅雙喜,還不是什麽好煙。心疼得直搖頭。

葉濛看不見,等了半天也不見他有任何反應,狠了狠心下最後通牒:“我不可能讓你瞞著我媽的事,跟你在一起。你至少給我一個解釋,不然咱倆就離婚。”

……

馬路寬闊,行人匆匆,路燈昏黃像螢火。

李靳嶼站起往回走,最後卻停在巷子口。他站在那棵老樟樹下,看車來車往,人間萬象。

鹹魚幹大爺雷打不動在巷子口練魚,路口有個賣糖葫蘆的老太太,路過的小孩都眼饞,拽著媽媽的手不肯走。媽媽說這玩意垃圾不能吃。弄得老太太窘蹙地把攤位往旁邊挪了挪。

他想如果是他跟葉濛的孩子,葉濛一定會買下來,溫柔地告訴他,就吃一個好不好。

還會有孩子嗎?

李靳嶼眼睛紅紅地看著,那雙清澈得如同黑玻璃珠子的眼裏,映著灼灼的燈火。

他仰頭看月亮,月亮不說話,高高在上地掛在天邊,無論你悲傷、高興、難過還是快樂,天一亮,它便沉下去,明天又照常升起。

他又轉頭看路燈,撲棱蛾子在撲那燈火。一簇簇,一團團。孜孜不倦地繞著那光火飛,明知沒有結局。

李靳嶼微微一仰頭,眼淚落下來。

他自己渾然不覺,直到路邊那小孩多瞧了他兩眼。

原來真正的難過,是眼淚掉下來自己都不知道。雖然他賭的時候早有心理準備,但他沒有想到,自己在她心裏這麽不堪一擊。他不敢跟阿姨比。他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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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葉濛手機上收到一條飛機票退票通知。因為當時買票留的是她的電話。

【國航小秘書溫馨提醒:李靳嶼先生,您申請的退票訂單538273228XXX已完成退票手續……】

那之後一個月,兩人一個電話都沒打。微信聊天也在那天戛然而止,對話仿佛就成了結局,沒人再更新。

葉濛有時候會給老太太打個電話,問李靳嶼在做什麽,老太太悄悄告訴她,李靳嶼在看書。葉濛心裏那顆懸著的大石頭好像就下去了一些。至少,他沒有放棄看書。

“你倆怎麽了?”老太太怕李靳嶼聽見,捂著話筒,聲音像是從掖著的被子裏發出來的。

“他這幾天還好嗎?”

“挺好的,看起來還挺正常的,就是不太愛說話。”

“那就好,您幫我好好照顧他,有什麽情況跟我說行嗎?”

“跟你說什麽呀,你在北京又管不著。你好好忙你的,他一個男孩子,有什麽事扛不過去。別擔心。”

結果不出兩天,老太太便主動給葉濛打了個電話:“李靳嶼好像病得挺嚴重的,最近一直咳個不停。”

葉濛把剛簽完文件,交到助理手上,舉著電話低聲問:“上醫院了嗎?”

“沒有,他不肯去。”

葉濛往後靠,仰在老板椅裏,默默轉了個圈,又坐回去,搭回桌沿:“您把電話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