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4頁)

第一顆眼淚滾出來的時候,她若無其事地抹去,繼續洗臉。

漸漸地,越抹越多,仿佛決了堤的天河,不斷滑落。她再也無法忽視,她知道她情緒飽和了,她再也忍不住,緩緩蹲下去。

一開始,她的哭聲淹沒在水流聲裏,悲泣地像動物的哀啼。後來,這聲再也滿足不了她心裏的難過,她開始放聲痛哭,整個浴室回蕩著她撕心裂肺的哭聲。

就好像平靜的海面,突然掀起一陣驚濤駭浪,將她卷入漫無邊際的大海裏,她拼命掙紮著,嘶吼著——洶湧的冰冷海水不斷沒過她的胸口,脖子,嘴巴,直到那股窒息的感覺,慢慢沒過她的頭頂……

她哭得聲嘶力竭,嗓音嘶啞,最後她嗚咽了幾下,抽泣著緩緩止住,像個孤獨又無助的小孩,一下一下抽著肩,茫茫然地仰頭盯著浴室霧氣氤氳的天花頂。

原來,人難過是得發出點聲音。

……

葉濛在廣州無聲無息地病了一場,自愈之後打道回府。

回北京的時候葉濛帶回一個小孩。十八歲,男孩。

邰明霄開車去接她,兩人打著電話。他沒接藍牙,語音公放。李靳嶼和勾愷都在車裏。

“哪撿的?”

葉濛剛下飛機,帶著那小孩在取行李,“六榕寺,剛拜完佛,許了個願,想做點好人好事。他說要來北京找媽媽,你找人打聽一下,”說完她溫柔低聲問了句,“你媽媽叫什麽?”

男孩還算高,至少一米七八,葉濛跟他說話還要仰頭。

模樣長得也清秀,白白嫩嫩的,就是比較內向,說話也輕聲細語的:“周琴。”

邰明霄說話毫不顧忌,“你真當我什麽人都管?”

葉濛像是知道他會這麽說,提著行李往外走,匆匆掛斷:“到了再跟你說。”

葉濛熟門熟路地找到邰明霄接她的地點,那個車位不知道是不是邰明霄給買了,每回雷打不動都是停這邊,很好找。她帶著周雨走過去。

地下停車場空蕩蕩,她今天素面朝天,衣服兩三天沒換,又剛從飛機上下來,連頭發都是松亂的,脖子上夾著個頸枕,除了腳上那雙噔噔噔作響的高跟鞋有點氣場之外,簡直活像個剛出土的文物,灰頭土臉的。

李靳嶼不在,她怎麽打扮都無所謂。

邰明霄和勾愷靠著副駕聊天,副駕的車窗降著,葉濛一開始沒注意裏面有人,因為勾愷大半個身子都擋住了車窗,她隱隱只能瞧見那人前額的碎發,和松懶地半掛在車窗外的手,他穿著白襯衫,袖口半卷搭在小臂處,露出清瘦的手臂,腕上還帶著表,骨節分明的手裏夾著半根煙,一動不動。這姿勢像是一邊抽煙,一邊在低頭看手機。

葉濛幾乎是一眼認出這抽煙的姿勢。

李靳嶼坐在她車上也是這樣,有時候手搭在窗沿上老半天也不見抽一下,掛在窗外邊邊撣著煙灰邊看手機,等想起來的時候,已經燒了老半截,然後抽一口直接滅了。就懶懶散散的,不像勾愷和邰明霄抽一支煙猴急猴急地幾口解決。

但葉濛又很快否定了。因為她走近一瞧,李靳嶼如果沒瘋的話,應該不會買只三十萬的表戴。

然而,那人猝不及防地推開副駕門,下車來,葉濛陡然間以為是李靳嶼的雙胞胎兄弟,直到兩人視線相碰,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葉濛確定了。除了是那小混蛋還能是誰!

李靳嶼一身白襯衫黑西褲。只有脫光了見過才知道,他穿衣顯瘦,但整個人骨架其實並不小。他的肩寬且平直,背薄腰窄,鎖骨像八字,在胸前成一條凹深的直線,胸肌清薄,每一寸都恰到好處。穿上襯衫西褲,整個人就顯得清瘦,氣質幹凈。運動鞋換成一雙尖頭皮鞋,瞬間成了清貴小公子。他一米八五的身高站在邰明霄和勾愷身旁是碾壓性的,但他是懶洋洋地靠著車門,倒給足了他倆面子。

李靳嶼這個男人,就活像一把尺子。身上哪哪都標準,明明平時看著挺不錯的男生,往他旁邊一站,就突然沒味道了,多少差點意思。

兩人近一個多月沒見。沒見到其實還好。但這一見到,那小混蛋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幹幹凈凈,像一顆挺拔的小白楊。她才發現自己其實已經想他想瘋了,她心跳瘋狂,是第一次連五臟六腑都牽扯著砰砰直撞。

可她又覺得這種感覺她難以言喻,怎麽說呢。就好像你曾見過一朵爛到泥水裏的花,洗去汙濁,忽然重新抽出了嫩綠的芽,甚至比你以為的品種更高貴。

“臥槽,你這三天都沒換衣服?怎麽這麽狼狽看著?”

邰明霄一句話把她的魂魄給找回來。葉濛才驀然想起來自己這會兒到底有多狼狽,穿著皺巴巴的衣服,大病一場後臉色也難看。她實在不願意讓李靳嶼看到這副鬼樣子,低著頭,匆匆應了聲,讓周雨先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