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4頁)

“全老師。”

幾個人下意識瞧過去,也自動自發地將話語權給了他。

李靳嶼走到方正凡身邊,靠著他的桌沿,話機在桌上,他甚至都沒看,人背靠著,低頭給自己點了支煙,然後單手夾煙,單手抄兜說:“我是李靳嶼,您的兒子現在在美國嗎?”

那邊明顯呼吸重了起來。

所有人靜靜等著下文,眼神全掛在李靳嶼身上,可他自己倒是一臉冷淡沒什麽表情地抽著煙,一副漫不經心地樣子跟她話家常。

梁運安迅速翻了一下档案,一腦袋問號,全思雲沒有孩子啊,全思雲一直沒生過,前幾年因為得了子宮腫瘤,整個子宮都摘除了,哪來的孩子?

“我沒有孩子。”那邊終於憋出上車以來的第一句話。

“您有,”李靳嶼人靠著,低頭撣了撣煙灰,把夾著煙的手遞到嘴邊,眼神沒什麽聚焦地盯著方正凡背後的一整個大大的書櫃,上頭羅列著各種各樣的榮譽證書和錦旗,“想知道我是怎麽猜到的嗎?”

“李靳嶼,你媽討厭你不是沒有理由的。“

他渾不在意,笑笑:“是嗎?她還跟你提過我嗎?我以為她是不屑跟別人提我的。”

全思雲聲音冷冷的,“魯明伯也跟我說過,你不是什麽好東西。他說他最後悔的就是教了你這麽個學生。”

他掐了煙,便是懶洋洋地靠著,兩手揣在兜裏,不鹹不淡地口氣:“嗯,是我辱師門了。”

梁運安這會兒才發現,李靳嶼其實性格很嗆,說話很犀利,也很不羈,只不過他跟葉濛在一起的時候,喜歡把自己裝得很乖,很不經人事的樣子,看上去好像他才是被姐姐蹂躪的那個。

天空好像在一點點放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聽他們的對話,全思雲卻不再開口。

李靳嶼將雙手環在胸前,梁運安是第一次聽出他的口氣有點盛氣淩人高高在上,“3月17號那天車上的人是老師您吧?那也應該不是第一次您使用我媽的車,我記得小時候好幾次,我在車上發現一個玩具的賽車模型,不是我跟我哥的,那時我倆都至少高中,中間搬過好幾次家,說實話這些東西早就不知道被扔在哪了。”

辦公室所有人都靜悄悄的,樹上的風好像也聞聲而停,李靳嶼低頭自嘲一笑:“我那時候以為我媽在外頭還有個兒子,天天跟她吵架,跟她鬧,甚至還跟蹤過她,她認為我變態,監控她的生活,這些您都很清楚吧?”

全思雲始終一言不發,最後她甚至連呼吸都屏著。

李靳嶼:“那個孩子現在在哪?我記得那時候他應該不大,五六歲?現在上高中了吧?在美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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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整個城市上空警笛盤旋著,一輛輛警車飛馳,繁忙地奔向四面八方。

15:00,公寓大門被一扇扇破開,有人用腳,有人用破門器,幾乎是同一時間,那八名沒有報警受害人的公寓門接二連三地被警員們大力“砰砰砰”連續撞開,那聲音,好像一道道煙花,在空中炸開,炸在人們的心裏。

對講機裏接二連三響起——

“綠洲,吞了安眠藥,床邊有遺書,八十歲獨居老人,還有生命體征,正送往醫院!”

“明輝,五十六歲,女,安全。”

“南苑,十六歲,吞了安眠藥,沒有遺書。正在搶救。”

“大明月,三十二歲,男,安全。”

“……”

“森林都市,四十五歲,女,安全!”

“育成,十八歲,男,沒有生命體征。”

最後這具情況特殊,警員們沖到門口的時候已經隱約能聞到一些腐爛味,破門之前他們也做了足夠的準備,誰知道,當這扇大門一撞開,那撲面而來的氣息把所有人逼退了出來,那味道至今無法形容,就好像是有人把鯡魚罐頭和爛豬肉一起放在鍋裏煮,還混著一點化糞池水的味道。

屋子很小,應該是出租屋,家徒四壁,就一張光禿禿的床,床邊丟著年輕男孩的T恤牛仔褲。警員從兜裏翻出一個破損的棕色錢包,拔出身份證看了眼,十九歲。很年輕,一個年輕到做什麽都來得及的年紀。

“身上無明顯外傷,應該是吞安眠藥,而且,死了至少一周了。”警員說。

屋內的氣味沒那麽難聞了,警員翻出他的手機看了眼,然後便好像被定住了,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心臟像是被人拽住狠狠掐了一把。也不是心疼,就是沉悶,那種烏雲罩頂,讓他再也喘不上來氣的沉悶。

是一條沒有發出去的信息,收件人是他的媽媽。

【媽,我真的害怕,我得了抑郁症,我已經沒錢了。您開學給我的錢,都被人騙走了。兜裏就三百塊錢,我騙了您,開學的學費也沒交,老師一直在催我,他們電話馬上就要打到家裏了,我沒辦法了,對不起啊,我真的害怕您的打罵,下輩子再報答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