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城往西北十裏,設有幽州屯軍所。

四周絕道蒼茫,唯有這一處盤踞,背倚孤城,氣勢懾人。

因著城門開得晚關得早,神容沒有耽擱,乘車上路,很快趕至。

夕陽將下,她揭開車簾,望了眼那道高闊的軍所大門:“就是這裏?”

紫瑞在車外稱是,後方是十幾個騎馬護送的護衛。

據他們的人回報,東來那幾人正是被帶來了這裏。

神容毫不遲疑地探身出車:“那等什麽,還不進去。”

軍所門禁森嚴,兩名護衛上前交涉,守門兵才放行,一面有個兵卒往裏去報了。

神容片刻不等,腳步不停地往裏走。

高墻圍築的大院內,一隊兵正在那兒守著,忽覺有人到來,紛紛看了過去。

只見一群護衛打頭,左右開道,站定後分開,自後方走出個年紀輕輕的女人。

神容來得急,沒系披風,未戴帷帽,一襲高腰襦裙輕束,雍容之姿,眉眼如描,光是在那兒一站,便叫一群人看直了眼。

另一頭的角落裏,一下站起來幾個人,朝著她跪下:“少主。”

是東來他們。

神容見幾人無事,才往那隊兵身上看了眼:“他們憑什麽扣人?”

東來回:“他們說我們穿山過河,行止鬼祟,又是生面孔,必須要帶回來查問。”

屯軍所負責一方治安鎮守,聽來倒是無可厚非。神容輕哼一聲,到底沒說什麽。

就這會兒功夫,那報信的守門兵從院中的正堂裏出來了,一同出來的還有個黑壯的漢子,後面緊跟著兩個捧著兵器的兵。

到了跟前,漢子眼睛也不禁在神容身上轉了一圈,才抱了下拳:“還請言明身份。”

這等小事不勞神容開口,紫瑞上前,將早已備好的文書遞上:“長安趙國公府,長孫家。”

大概是沒想到,漢子瞄了瞄紫瑞,覺得不像誇口才接過去,翻看一下,正是東來等人的家奴契書,朝身後點了個頭。

那兵卒接到示意,又進了院中正堂。

他將文書還給紫瑞,爽快道:“既如此,人你們可以帶走了。”

說完他後面的兩個兵走去東來面前,交還了他們的兵器。

神容不語,只微微偏頭,拿眼瞄著那幕,雙唇抿起。

紫瑞看到這神情,便知少主是心有不悅,當即道:“扣了我們的人,只這麽一句話就想打發了?”

漢子看看神容,順帶看一眼那幾把剛交還回去的兵器。

軍所已仔細檢視過,那幾把兵器非軍器,府衛用刀罷了,看式樣就知道是長安制。

如今得知這幾人是來自長安趙國公府的家奴,便對上了,足以證明他們不是什麽鬼祟的敵方。

雖不知眼前這年輕女人來歷,但看模樣在趙國公府身份不低。漢子心裏琢磨,犯不著硬碰硬,遂一改前態,堆著笑,朝神容鄭重抱了抱拳:“成,是咱們得罪了,諸位好走。”

這還像句話。神容轉眼去看東來,他領著人走了過來,在她面前垂著頭。

“回去再說。”她以為東來是自責節外生枝,沒多說什麽。

剛扭頭要走,忽然瞥見他額角,她腳步一下收住。

“擡頭。”

東來聽到命令,擡起頭。

神容看到他額角居然有道傷痕,直拖到眼尾,血跡剛止,腫脹著,差半寸就能傷到他眼睛。

又去看他身上,他用左手拿了兵器,右手背上也有類似傷痕,袖口還破了兩道。

就是個傻子也能看出這是怎麽來的。

她眼神掃向那漢子:“你們敢動手?”

漢子一愣,反應過來:“幾鞭子罷了,他拒不服從,又不肯直言來歷,這是軍法。”

神容眉眼一厲:“什麽軍法,他是你這裏的兵?”

漢子被噎了一下,嘴巴張合,一時竟找不到話來反駁。

神容不能忍,東來不止是她近前護衛,還要為她探地風,現在手受了傷不說,還差點傷了眼睛,已然誤了她的事。

別的好說,這事沒完。

“誰幹的?”她問東來。

東來低聲提醒:“少主,他們是駐軍。”

神容眉頭一挑:“那又如何,駐軍就能肆意動手?”

笑話,她長孫神容是被嚇大的不成!

她又斜睨那漢子:“誰幹的?”

漢子倒是不傻,避重就輕地回:“咱不過是按律辦事,貴人若覺冒犯,軍所也可按律賠償個百文錢。”

聽他這口氣,倒還算讓步了。

“錢?”神容朝旁伸手。

紫瑞馬上取了懷中錢袋放她手上。

她接了往他腳邊一扔,滿滿的一包。

她長孫家連礦都有,會在意這點錢?

“這兒有百倍,夠你把動手的交出來了?”

漢子驚地拎了下腳,詫異地看著她,自然不會去撿那錢,只好又道:“混亂之下動的手,分不清誰跟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