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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聲不吭看著她在家裏忙來忙去。她讓我感到憤怒,因為她能在這迷宮一樣讓人壓抑的處境裏自由行動,能堅持自己的立場進行抗爭,而且還能深藏不露,這種能力讓我感到憤怒。我想起她丈夫對我說過,莉拉擁有的能量就像危險器械裏的彈簧。我看著她的腹部,想象在那裏每天每夜都進行著一場戰鬥,斯特凡諾想強行注入一個生命,而她則努力地破壞著這個生命。我在想她還能堅持多長時間,但我不敢太直白地問這個問題,我知道她會覺得我不該問。

不久皮諾奇婭來了,表面上這是一次小姑子的拜訪,事實卻不是,十分鐘之後裏諾就出現了。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他和皮諾奇婭接吻,行為有些過火。我和莉拉交換了一個嘲諷的眼神。皮諾奇婭說她想要從窗口那裏看風景,裏諾跟著她進入了一個房間,他們關上門在裏面待了半個多小時。

莉拉對我說這種事經常發生,語氣充滿了不滿和諷刺。我十分嫉妒這對戀人的從容自在:他們不害怕,沒有任何顧慮。當他們再次出現時,似乎比剛來時更高興了。裏諾去廚房拿了一些吃的東西,又和他妹妹說著鞋店的事情,他說鞋子的生意越來越好。他試圖從妹妹嘴裏得到一些好的建議,好讓他在索拉拉兄弟跟前有面子。

“你知道嗎?馬爾切洛和米凱萊想把你的照片掛在馬爾蒂裏廣場的鞋店裏。”他突然用討好的聲音對莉拉說。

“我覺得這不合適。”皮諾奇婭插了一句話。

“為什麽?”裏諾問道。

“那還用說?如果可以,莉娜不會把那張照片掛在新開的肉食店裏嗎?這家店由她經營,不是嗎?如果是我來搞馬爾蒂裏廣場那家店,在商店裏放什麽,是不是應該由我來決定?”

她說這些話,就好像把保障莉拉的權利放在首位,絕不會讓她的權益遭到哥哥的侵害。事實上我們都知道,她只不過是在維護她自己的將來罷了。她不想再依賴斯特凡諾,她想離開肉食店,她想在市中心的那家店裏當主管。為這家鞋店的經營管理權,裏諾和米凱萊明爭暗鬥了好一陣子,這場爭鬥源於他們各自女朋友所施加的壓力,她們在背後煽風點火:裏諾希望皮諾奇婭負責那個商店,米凱萊堅持讓吉耀拉負責。但是皮諾奇婭比吉耀拉更強勢,她覺得自己一定能占上風,她知道她可以把男朋友以及哥哥的威信結合在一起。因此無論在哪個場合,她都表現出自己已經發生了質的飛躍:她已經把這個城區拋在身後,現在她要搞清楚的是哪些東西適合市中心那些顧客的品味,哪些不適合。

我發現裏諾很擔憂他妹妹的反應,但莉拉對此表現得漠不關心,於是他看了看表,表示他非常忙,他用一種非常有遠見的語氣強調說:“我認為,那張照片有巨大的商業價值。”隨後,他吻了一下皮諾奇婭,皮諾奇婭躲開了,表示她不同意他的說法,他馬上溜走了。

我們幾個姑娘還在那裏。皮諾奇婭希望通過我的權威來結束這個話題,她噘著嘴,問我:

“萊農,你怎麽看?你覺得莉娜的照片應該掛在馬爾蒂裏廣場上的店鋪裏嗎?”

我用意大利語說:“斯特凡諾會做出決定,他特意跑到女裁縫的鋪子裏,讓她把照片從櫥窗裏撤了下來,所以我排除他答應這件事情的可能。”

皮諾奇婭非常開心,幾乎尖叫著說:“天哪!你太棒了!萊農!”

我希望莉拉能表達一下她的看法,卻出現了長時間的沉默。最後她只是對我說:

“你錯了,你願意和我打賭嗎?斯特凡諾會答應的。”

“他不會。”

“他會。”

“你想賭什麽?”

“如果你輸了,你的升學考試成績,平均不能低於八分。”

我尷尬地看著她,我們沒有談論我費了很大勁兒才及格的事情,我以為她什麽都不知道,而她卻已經知道一切,她這時候在譴責我。她說的是這個意思:你沒有能力,你只能得低分,如果是她去考試的話,成績一定不會那麽糟糕。她極力想把我的角色固定下來,我就應該每天埋頭看書學習;而她有錢,有好看的衣服,有房子,有電視,有汽車,她擁有一切,也能給予他人一切。

“如果你輸了呢?”我問,語氣裏帶著怨恨。

忽然間,她的目光變得像兩個槍口一樣深幽。

“那我就去一所私立學校報名,重新開始學習。我發誓我會拿到畢業證,我的成績會和你一樣,甚至超過你!”

和你一樣,甚至超過你。她腦袋裏想的是這個嗎?我感覺我在這段時期遭受的一切痛苦——安東尼奧、尼諾以及我生活中的一切不如意都像隨著一聲長長的嘆息而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