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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聖約翰·特杜奇奧這個地方,我一無所知。當他們告訴我,莉拉和恩佐去了那裏時,我唯一想到的是尼諾的朋友布魯諾·索卡沃的香腸廠就在那個地方。這個聯想讓我很不舒服,我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想起過伊斯基亞島的那個夏天了,那個幸福的假期已經慢慢褪色了,它糟糕的一面正在顯露出來。我發現,那時候的每種聲音、每種味道都讓我很惡心,記憶中最讓我難以忍受的就是在瑪隆蒂海灘的夜晚我和多納托·薩拉托雷之間發生的事情,我哭了很長時間,這有些出乎我的預料。當時發生在莉拉和尼諾身上的事情讓我非常痛苦,這使我覺得那個夜晚是愉悅的,但經過很長時間之後,我意識到:在黑暗中,在冰冷的沙子上,我和我所愛的那個男孩的父親——一個庸俗的男人發生關系,第一次被插入,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我為此感到恥辱,這種羞恥感和那段時間我感受到的其他羞恥感混合在一起,讓我很崩潰。

我不分日夜地忙著寫論文,我糾纏著彼得羅,我大聲給他讀我寫好的部分。他總是很客氣,搖搖頭,隨口引用維吉爾或者其他古羅馬作家的段落,說可能對我有用。我記下他說的每句話,然後寫到我的論文裏,但我很沮喪。我遊移在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裏。我尋求幫助,但我又覺得很屈辱,我對彼得羅很感激,但也充滿敵意,尤其是當他盡一切努力,不讓我覺得有負擔時。最讓我覺得不快的一件事是,我曾去找一位四十歲上下的助教,讓他看我的研究成果,他也輔導彼得羅的論文,他是一個嚴肅認真,但也很熱情的人。

我看到他對待彼得羅的態度,好像彼得羅在大學已經有了自己的職位,而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好學生。我常常因為憤怒、高傲,或者害怕承認自己低人一等,而拒絕和這個老師交談。我想,我要比彼得羅做得更好!雖然他比我知道的東西多,但是他很灰暗,沒有想象力。他的研究方式、給我提建議的方式,太過於小心翼翼了。就這樣,我推翻了之前寫的東西,重新寫,我按照自己認可的方式寫。我去找導師時,他聽我說了我的想法。是的,他是表揚了我,但輕描淡寫,就好像我竭盡全力,也不過如此。我很快明白,彼得羅·艾羅塔在大學有一個未來,而我沒有。

關於這一點,有一次我還說了一句很冒失的話。這位助教對我很友好,他說:

“您是一個非常聰慧的學生,您在畢業之後想教書嗎?”

我以為他說的是在大學裏教書,我高興地歡呼了一下,臉頰變得滾燙。我說我喜歡教書,也喜歡做研究,我說我願意繼續研究《埃涅阿斯紀》第四卷。他馬上發現我理解錯了,他有些尷尬。他搪塞說,一輩子學習是好事兒,他建議我去參加一個秋季舉行的考試,是幼師學院的招聘。

“我們需要最好的師資,來培養最好的小學老師。”他加強了語氣,激勵我說。

事情就是這樣。我覺得很羞恥,我的自負,還有渴望像彼得羅一樣出色的野心一直在增長。我和他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天黑時候,我們在暗處的相互愛撫。他會在我的身上磨蹭喘息,但對我沒有進一步的要求。

我覺得很壓抑。有一段時間,我沒法繼續寫論文,我看著書上一行行的字,但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看,想著自己該怎麽辦。最後我妥協了,畢業之後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回到那個城區,到一所中學裏去教書。當中學老師。是的,要比奧利維耶羅老師等級高一些,和加利亞尼老師一樣,或者稍微低一個等級,成為格雷科老師。在城區裏,大家會認為我是一個重要人物,一個門房的女兒,從小就很好學,後來學有所成。只有在熟悉了比薩之後,在認識了那些重要的教授,認識了彼得羅、馬麗婭羅莎和他們的父親之後,我才非常清楚地認識到,我走不了太遠。我費了很大力氣,有過很多希望和美好的時光,我會一輩子都懷念和弗朗科·馬裏在一起的美好時光。那些年,那些快樂的時光,和他在一起是多麽美好啊。當時我沒有明白他的重要性,現在我越來越抑郁。下雨、下雪、寒冷的日子,阿爾諾河岸上春天的氣息,城市開滿鮮花的小路,還有傳遞給我們的熱度,我們一起去選衣服、眼鏡,他改造我的熱心。我們在巴黎,在國外激動人心的旅行,咖啡廳、政治、文學,雖然工人階級在逐漸接受現實,但革命將要到來。還有他,夜裏他的房間,他的身體。所有一切都結束了,我焦慮地躺在我的小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我想,也許是我在欺騙自己。事情真的有那麽美好嗎?我很清楚地知道,那時候我也感覺到羞愧、不自在、恥辱和惡心,我接受、承受和強迫自己。就連最幸福的時刻也經不起嚴格的推敲,有沒有這種可能:一切其實都是假的?!很有可能,在瑪隆蒂海灘的黑暗中發生的事情,很快都蔓延到了弗朗科的身上,甚至是彼得羅身上,我一點兒也不想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