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1(第2/4頁)

“我愛我爸,但我們經常打架。我不經常回家,因為我們總是打架,那樣媽會很難過。我上一次回家還是兩年前的聖誕節,因為我說不喜歡林登·約翰遜,爸就打我,他直接伸手過來,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你們知道嗎,真的很疼,疼得我眼淚都冒出來了。於是我拿起櫃台上的一把叉子,就是那種用來翻肉的長叉,照他的肚子戳了下去。”她用那種柔和的亞拉巴馬州口音說著,神情像個孩子,長睫毛下的眼睛忽閃忽閃的。

“你傷到他了嗎?”米拉驚駭地問。

“你把他殺了嗎?”瓦爾笑著說。

“沒有。”艾娃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但我肯定讓他流了不少血!”她咯咯笑了出來,笑得愈發大聲,“他一定嚇壞了!”她直起身,又補充道,“我告訴他,他要是再打我,我就殺了他。可現在我很害怕回家,因為如果他打我——他會的,因為他就是這樣一頭蠻牛——我就不得不殺了他。我不得不殺了他。”

“他會打你媽嗎?”

“不,他也不打我哥。自從我哥長得比他壯後,他就不打了,但他最常打我。”

“打是他表示愛你的方式。”瓦爾幹巴巴地說。

“沒錯,”艾娃擡頭看著瓦爾,“是這樣的。他最愛的就是我,這點我是知道的。”

“是在訓練你。”瓦爾又說。

艾娃盤腿坐在地上,手裏捧著那瓶康乃馨。她把臉埋進花朵中:“好吧,可我不知道訓練了我什麽,因為我什麽也不擅長。”

“艾娃,不是那樣的!”伊索抗議道。

“我就是什麽也不擅長!真的!我想彈鋼琴,但我很害怕在別人面前彈;我想跳舞,可我年齡太大了。我只能整天敲那台老舊的打字機,這個我做得很好,可是越做越無聊。”

伊索對瓦爾和米拉說:“艾娃只在十二歲左右上了幾年的課,後來在大學裏又學過兩年,但她就彈得很好,他們還讓她上台和克利夫蘭交響樂團[17]一起演奏。”

“伊索,我只是贏了一場比賽。”艾娃急忙糾正,“你有點兒誇大了,那只是一場比賽而已。”

“但那已經很棒了!”米拉驚嘆道。

“不,不是的,”艾娃又埋下頭看花,“我太害怕了,我感覺自己再也不會上台,再也不會有那樣的經歷了。太可怕了。所以,我的鋼琴之路到那兒為止了。”

“那你為什麽不跳舞呢?”米拉繼續問,“你還不算老啊。”

艾娃擡起頭看她:“太老了,米拉,我都二十八了。我幾年前才開始跳舞……”

“她跳得很棒。”伊索打斷她。

“這個嘛,”她匆匆瞥了伊索一眼,又轉頭看著米拉,“我覺得作為一個新手,我表現得很好,可是有點兒太遲了。”

“她應該從小開始上課的。二年級的時候,她坐下來彈鋼琴,只是隨便彈了幾下,老師還以為她學過。”

“呃,我在收音機裏聽過。”

“你本應該去上課的。”

“可是,爸媽的情況不是很好,他們可能從沒想過送我去。你知道嗎?想都沒想過。”

“我倒希望我媽是那樣。七歲那年,我經常畫畫,於是,媽就跑去給我找了一個美術老師。他真是個可怕的家夥,他就住在下面的街區,靠教畫畫換碗飯吃。多討厭的人!”克麗絲皺了皺眉。

“那確實是我犯下的少數錯誤之一。”瓦爾承認道。

“那是你的錯,可受罪的卻是我,”克麗絲打趣地說,“做爸爸的罪過啊……”

“我不是你爸爸。”

克麗絲聳了聳肩。“媽咪,你得承認,你永遠是我唯一的爸爸。其他人不過是空有父親形象而已,像是戴夫、安吉、富奇、蒂姆、格蘭特……”她邊說邊掰著指頭數,同時還頑皮地對瓦爾扮鬼臉。

“或許沒有爸爸還更好,”艾娃憂傷地說,“你曾希望自己有個爸爸嗎?”

克麗絲一臉嚴肅地看著她。“有時候吧。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會想象,有個人晚上回家來,咯吱窩下夾著報紙,”她咯咯輕笑著,“然後擁抱你或什麽的。”她說完又笑了。

“那是愛人,克麗絲。”伊索笑著說。

“還有,帶我去別的地方,真正玩的地方,比如動物園,你懂的,不像我媽一樣帶我參加反戰遊行。”

“我怎麽不知道你想去動物園?”

“我不想去,只是打個比方而已。”

“那就好,因為我討厭動物園。”

“那馬戲團呢?”

“我討厭馬戲團。”

“我看你是討厭任何沒有語言的東西。”

“沒錯。”

“我喜歡馬戲團,”伊索說,“我帶你去,克麗絲。”

“真的嗎?”

“一言為定。等下次去波士頓的時候。”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