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第3/6頁)

她環顧四周。廚房裏沒別人了。她又拿了瓶啤酒。她不知道該怎麽找借口離開。杜克現在又講起了計算機的使用。他滔滔不絕,說得天花亂墜,她試著認真聽。過了很久,她問:“可重點是什麽?我是說,你到底想表達些什麽?”

他似乎並沒有明白她的意思,繼續絮叨著,但他說的那些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我的意思是,你得有一個計劃或是一個目標吧。你做這些工作,到底是為了什麽?”

“當然是為了了解計算機的用途,掌握它的操作方式啊。”

“只要手段正確,結果和目的相反也沒關系嗎?”眼看他又要扯遠,她只好打斷他。

“你說什麽?”

“你沒有目的只有手段,那計算機對你來說不過是個大玩具罷了。”

“米拉,這是很嚴肅的事情。”他強壓著怒火。

幸好,這時瓦爾進來了。她紅著臉,拍著胸脯說:“像我這個年紀,以我這個體重,一天抽三包煙——這種年輕人才幹得出來的事情我再不能幹了!”她說著伸手去冰箱裏拿東西。

一個長相英俊、面相和善的年輕男人跟著她溜了進來。他站在擺在櫥櫃上的一堆湯罐旁,一副看得入迷的樣子。

“在欣賞家庭自制的波普藝術嗎?”瓦爾打趣道。

“這個造型很……有趣。”最底下一排有五個罐子,再上面一排有三個,最頂上有一個。

“你覺得沃霍爾會從中受到啟發嗎?”

“不,但也許我能參透事物最深、最神秘的本質。”

“你是在學康拉德。”米拉說。

“不,是學梅勒的《我們為什麽在越南》。”

“你是不是從那些罐子裏聽到了雷鳴般的呼喊?”

“當然。‘遂了我的願!喝下這泔水!’”

一大群人擁入了廚房。哈利和一個奇怪的胡子男進來拿啤酒,他們站在那兒交談了一會兒。米拉在一旁聽他們說,但她已經知道,最好別和哈利說話。他可能確實像凱拉說的那樣聰明,而且他很英俊,瓦爾說他這種類型是“來自瑞士阿爾卑斯山的納粹”,高個子、金色頭發、表情嚴肅,經常穿一件滑雪衫。但哈利只談論物理方面的話題,基本不會談及其他。只要有人樂意聽,他就能無休止地講下去,這時的他還算有趣。可是,他和杜克一樣,總是自說自話,將話題扯遠。他不會談論天氣、食物、電影或人物。其他人說起這些話題時,他就默不作聲。米拉在一旁聽著,她想看看,接下來他會和陌生人掰扯些什麽。他注意到了她。

“你好,米拉。這是唐·埃文斯。他來自普林斯頓,是來這裏參觀的。我們是在阿斯彭認識的。”

“我聽出來了,也是一名物理學家吧。”她對他笑了笑說。

他也回她一個禮貌的微笑,然後就轉頭和哈利說話。他說著說著,哈利忽然打斷他,糾正了些什麽,他就又解釋一番,繼續往下說。哈利再次打斷他,糾正了些什麽,他就再解釋幾句,接著往下說。就這樣循環往復。他們根本不是在交談,而是彼此都想勝過對方一籌。他們的談話不是為了達成某種共識,也不是為了探索某種真理,而是為了炫耀,是兩個人同時在自言自語。米拉覺得厭倦,於是轉身走開。杜克還站在冰箱旁邊,他突然插了幾句。那兩個人停下來,看著他。哈利說:“我們去臥室吧,那裏安靜些。”說完三人一起離開了。

廚房裏人越來越多。克拉麗莎和凱拉在和那個長得像吉蔔賽人的女孩說話。米拉湊上前去,她們向米拉介紹了那女孩,她叫格蕾特。

“嗯,我看見你和霍沃德·珀金斯跳舞了。”米拉笑著說。

格蕾特扮了個鬼臉:“他到哪兒都跟著我。”

“可憐的霍沃德,”凱拉說,“得有人對他好點兒。我去好了!”說完離開了廚房。

格蕾特翻了個白眼:“我覺得她不知道自己會面對什麽吧。”

她們談論起研究生的必修課,這是她們眼下比較感興趣的話題。米拉發現,屋子裏的年輕女孩都沒有穿胸罩。這好像是一種新時尚,可她覺得有些不雅,都能看到她們胸部的輪廓了。

克拉麗莎非常嚴肅地說:“我覺得文學很有趣,我喜歡文學,但有時候,我覺得周圍的世界如此混亂,而我們所做的一切似乎毫無意義。你會覺得是不是應該去做一些更具體的事情,能將社會引向正確的軌道,而不是把世界拱手讓給那些只在乎權力的人。”

“我覺得你做不到,”格蕾特說,她長著一雙敏銳的眼睛,“除了時尚,一切都不會改變。”

“時尚也很重要,”米拉說,“它們也有意義。我的抽屜裏放著一堆白手套,它們正在漸漸發黃。”

“什麽意思?”格蕾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