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8(第2/4頁)

“瓦爾覺得,每個人天生就是雙性戀,只不過大多數人很早就習慣了成為其中一種。可伊索覺得不是那樣的,她說自己一直只喜歡同性。我也說不清,沒人能說得清。想想看,這其實也沒那麽重要——你愛誰,跟別人有什麽關系呢?只是會引起性別身份認同的問題而已。但它無論如何都會發生的,不是嗎?”

他們似懂非懂。

“你們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看來你們是想弄明白自己是不是同性戀,對嗎?”

“是這樣的。有個叫鮑勃·墨菲的同學,他是個很棒的足球運動員,挺好的孩子,大家都喜歡他,我也喜歡他。有時候,一看到他我就很開心,不知道你明白嗎?在更衣室裏,大家總是摸他,拍他的背或者戳他的胳膊,他也只是笑笑。可是有天,有個叫迪克的渾蛋說我們是一群同性戀。你覺得真是那樣嗎?”

“我覺得你們只是很愛他而已啊,你們覺得我愛瓦爾和伊索有什麽奇怪的嗎?”

“不奇怪,但你是女的啊。”

“那你們覺得男人和女人的感覺不同嗎?”

他們聳了聳肩。“不同嗎?”諾米遲疑地問。

“我不覺得,”她笑著站起來,“過來吧。”為了不讓他們覺得愧疚,沃德太太離開廚房,上樓換衣服去了。米拉和孩子們來到廚房。她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也給他們倒了一杯——他們為此放聲大笑。他們繼續聊天。她在一邊削皮、切菜,他們則去收拾餐桌,從碗架上取下盤子,從食品櫃裏拿出醋,攪拌奶油沙司。廚房裏充滿了歡聲笑語。

“我班上大一點兒的同學——有的是年齡大一點兒,有的只是看起來老成一點兒——總在談論酒和女人,女人和酒,”諾米模仿渾厚低沉男性嗓音說,“你覺得他們真的會沾這些東西嗎?”

“什麽東西?”

“你懂的,就是和女孩們做的那些事。”

“我不知道,諾米,他們都說自己做了什麽?”

“嗯……上床之類的唄。”他紅著臉說。廚房裏的氣氛緊張起來,她能感覺到他們正在急切地等待她回答。

“也許有些人真的做過,”她慢悠悠地說,“另一些人是瞎編的。”

“我也是那麽覺得的!”諾米激動地說,“都是騙人的。”

“有可能。但也有一些人真的和別人上床了,”這時,米拉聽到父親下樓的腳步聲,“你要知道,他們其實也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只是和你一樣害怕、緊張而已。他們可能笨手笨腳的。按瓦爾的說法,他們很多人都會顯得笨手笨腳的。”

沃德先生從客廳往廚房走來。

“他們說女孩們就喜歡那樣,”諾米皺著眉頭說,“還說女孩們想要。”

“也許有些人是吧。但大部分人可能是假裝的。對許多人來講,性不是自然而然的,至少在這樣的社會裏不是。或許回到農耕時代就是了,我也不知道。”

沃德先生的腳步聲驀地轉向別的方向,消失在客廳的地毯上。

孩子們看了一眼客廳,再看看他們的母親。他們紅著臉,捂嘴偷笑著。米拉站在那裏,微笑地看著他們,心情卻很沉重。

“這並不是說,人小時候就沒有性欲,”她一邊轉身削胡蘿蔔,一邊平靜地繼續說,“我還記得,我十四歲就開始手淫了。”

他們瞬間沉默了。她站在水槽前,背對著他們,看不到他們的表情。諾米朝她走過來,把手輕輕搭在她背上,說:“媽媽,需要我把泡洋蔥的水倒出來嗎?”

六點鐘,親戚們準時到場。其中有沃德太太的姐姐姐夫、哥哥嫂子、他們的三個子女及配偶、五個孫輩,還有沃德先生的哥哥嫂嫂、他們的女兒女婿和三個孩子。簡單的問候之後,小孩子們就去下面的“狂歡屋”了,那是沃德先生專門為這種場合準備的,他們可以在那裏看電視、打乒乓球或者玩飛鏢。大人們則擠在客廳裏。沃德先生給他們端來曼哈頓冰茶,只有米拉喝別的飲料。克拉克和諾米下去了一會兒,可不到半小時,他們又上來了,坐在客廳角落裏。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但那也沒關系。他們的談吐都很得體,沒有再談到關於性的話題。

親戚們照例開始拉家常。或許是因為她之前沒怎麽認真聽他們說過話,米拉不知道是他們變了,還是她去哈佛上學這件事剛好成了靶子,她感到每個人都火氣沖天。那些她熟悉的叔叔伯伯、姨母舅媽,好像跟誰有深仇大恨似的。他們憤怒而又輕蔑地談論著吸毒犯和嬉皮士,以及那些留胡子和長發、被寵壞了的不孝子。在過去的一兩年裏,“猶太佬”在他們心目中似乎變得更邪惡了,可他們倒不再是最大的麻煩了,那些“黑鬼”取代了他們。在米拉的抗議下,他們才改口說“有色人種”。他們——有色人種、嬉皮士和反戰者,正在摧毀這個國家。“他們”無處不在;“他們”靠獎學金上大學,而可憐的哈利,一年只賺三萬五千美元的哈利,還得交學費送孩子們去上大學。那些有色人種和嬉皮士上了大學後(可以肯定,他們不是憑真本事考上的),又試圖推翻學校。哈佛的學生是最壞的。他們是一群享有特權最多的學生,可他們還不滿足,還在抱怨。“我們”要努力工作才能有所得;“我們”一無所有,也不敢反抗。可“他們”還不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