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第2/6頁)

“那就是他所理解的折中。”米拉笑著說。

“是啊。等值交換。其中的邏輯似乎有問題,但我又指不出是什麽問題。”

“他希望你扮演女人傳統的角色,”格蕾特說,“而他……”

“是的,而他怎麽樣?”

“給你洗腦?”

克拉麗莎揚起下巴,長出一口氣說:“所以,合理的交換條件就是我也給他洗腦。可我去參加他同事辦的派對,也從來沒批評過尼克松。我去他家走親戚時,也和其他女人一起在客廳裏喝咖啡,而男人們則在廚房裏喝白蘭地,聊政治。”

“現在的人怎麽還這樣!”格蕾特氣呼呼地說。

“我不知道別人是怎樣,反正他們還是。我在找一個進攻的角度,現在找到了。謝謝。”

那天,對杜克的議論就到此為止。

還有一次,克拉麗莎談起了她的論文主題《社會結構對十九世紀英國小說的影響》。“當然,這種影響早在十八世紀就已經有了——比如,在笛福的小說裏,可是,到了克雷布[15]和奧斯汀的時代,它已經成為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金錢,金錢,金錢。那是其他一切事物的根源。就像那時的杜克一樣。”她補充道,然後突然停住了。她低下頭,頭發散落下來,幾乎遮住了她的臉,可米拉還是能看到她眉頭微蹙,差不多能讀懂她的心思——她意識到自己獨自一人時是絕不會認識到這些的,只有在和這些女人談論別的事情時,她才能想到,好像它們是自動進入她腦海似的。她有些困惑。然而,米拉什麽也沒說。

“錢!我喜歡錢!”格蕾特大叫道,戴著鐲子的手臂在空中揮舞,“但也不要太多。”

克拉麗莎擡起頭,嚴肅地說:“是啊,我也喜歡。但不像杜克那樣。他無時無刻不在談錢,簡直鉆到錢眼裏去了。他一直就那德行。每次我們出門逛街,他就挨個商店逛,什麽都想要。他想買大衛的畫,但並不是因為多喜歡那些畫,而是因為他認為大衛總有一天會成名,值得投資。他老說要退役——但其實他很喜歡軍隊——去和麻省理工的幾個人合夥做生意。他是通過哈利認識他們的。他們總在談論用電腦搞城市規劃。顯然這行眼下很賺錢。雖然他們還上著學,可已經想著開一家咨詢公司了。”

“什麽樣的咨詢公司?”伊索坐在窗下,陽光照在她頭發上,修長的腿搭在椅子扶手上,纖細的手裏拿著一支小雪茄。

“你看著就像凱瑟琳·羅斯[16]。”

“才不像呢!”

“你像。”

“你喜歡凱瑟琳·羅斯嗎?”

“嗯。”克拉麗莎咧嘴一笑,舔了舔嘴唇。

“那好吧,我像她。”伊索笑著說。

“他們想解決問題。他們認為城市規劃機構會來找他們,他們要收集相關數據,輸入電腦,電腦就能告訴他們該如何治理汙染、如何管理學校、如何解決國內的移民問題、如何提高出生率。他們覺得自己能規劃我們的未來。他們堅信,這一切之所以如此混亂,是因為沒有人去規劃。”

格蕾特“哼”了一下,米拉“呸”了一聲。伊索嘿嘿笑著說:“謝天謝地,幸虧他們的人類規劃計劃失敗了。”

“杜克覺得他會發財。我才不在乎他會不會發財——那是他的事。可我不明白,他怎麽就把錢看得那麽重,他以前可是個十足的理想主義者。”

“沒錯,”伊索深思一番說,“就像昨晚上吃飯的時候,一說起這個話題,他就慌了。好像他感覺自己處境艱難,只有錢才能讓那些士兵不朝他開槍似的。他心裏有一種極度的渴望,但不能稱之為貪婪,盡管聽起來像。我一直以為,貪婪是一種你想要占有某種並不需要的東西的欲望。杜克卻好像急需要錢,好像在被債主追債似的。”她轉身對克拉麗莎說,“也許他暗地裏在賭博。”

“有可能,”米拉想到了諾姆,“男人是會有這種感覺。”

“我發現可怕的是,”格蕾特揮舞著胳膊,“那些自以為能規劃我們生活的人,卻正是那些對生活一無所知的人。”

米拉飛快地瞥了一眼克拉麗莎。她知道,一提到杜克,克拉麗莎就會感到不安,說多了會惹怒她。然而,克拉麗莎卻對格蕾特笑了笑:“是啊,我跟他們說要是他們真打算這麽幹,最好找幾個詩人——最好是女詩人,來和他們一起幹。”

米拉發現,杜克和克拉麗莎之間的問題真的很嚴重。盡管從那以後,克拉麗莎便不再談論杜克了。也是通過伊索,米拉和格蕾特才知道情況確實糟糕。伊索並沒有細說,但有好幾個晚上,克拉麗莎來伊索家時,都像是哭過的樣子。女人們聚在一起時,克拉麗莎並沒有提這些事。米拉有些受傷,她覺得,這個小團體的主要意義,就是為彼此提供支持。她隱隱預感,瓦爾和凱拉走後,克拉麗莎如果也退出,這個團體就會徹底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