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五章(第2/11頁)

弗朗索瓦絲感到心被輕輕刺了一下,她也應該學會戰勝自己。皮埃爾能夠摟抱這個身體,而她甚至都不善於去接受它,這在她來說始終是痛苦的事。

“我對你說過你最終會和她睡覺。”她試圖以一笑來淡化這句粗魯的話。

皮埃爾支支吾吾地做了個手勢。

“這將決定於她,”他說,“我當然……但是我不願意引她做任何可能使她不快的事。”

“她沒有貞女的氣質。”弗朗索瓦絲說。

這句話剛出口,又痛苦地回蕩於她心中,她臉上微微發紅。她不喜歡把格紮維埃爾看作一個有女性欲望的女人,但事實是不可抗拒的:我憎恨純潔,我是有血有肉的。格紮維埃爾竭盡全力反抗這種別人硬要她保持的曖昧的貞潔。一種強烈的需求從她惡劣的心境中透露出來。

“肯定沒有。”皮埃爾說,“我甚至認為只有當她找到了一種肉欲的平衡感她才會幸福。現在她正處於危機之中,你不認為嗎?”

“是的,我完全是這樣認為的。”弗朗索瓦絲說。

也許正是皮埃爾的親吻和撫摸喚起了格紮維埃爾的欲望,事情肯定不可能就此靜止不前。弗朗索瓦絲仔細看著她的手指,她終於對這種念頭習以為常了,不悅的心情似乎已經不那麽強烈了。既然她確信存在皮埃爾的愛情和格紮維埃爾的溫情,那麽任何形象都將不會傷害她。

“我們要求她做的事很不尋常。”皮埃爾說。“只是因為在我倆之間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愛情,我們才可能想象這樣的生活方式;只是因為她自己是一種非同一般的人,才可能屈從於此。我們很理解她有猶豫甚至反抗的時刻。”

“是的,應該給我們以時間。”弗朗索瓦絲說。

她站起來,走近皮埃爾開著的抽屜邊,並把手伸進散亂的紙張中。她自己也因不信任而犯過錯誤,她往往因皮埃爾微不足道的失誤而懷恨他,她曾把一大堆本該向他坦露的思想深藏心間,她常常設法與他鬥,而不去理解他。她抓住了一張舊照片,笑了起來。皮埃爾身穿一件古羅馬式長袍,頭戴環形假發,仰望著天空,樣子十分年輕而莊重。

“你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就是這個模樣。”她說,“你沒怎麽變老。”

“你也沒變老。”皮埃爾說。他來到她身邊,彎下腰看抽屜。

“我願意我們倆一起來看所有這些東西。”弗朗索瓦絲說。

“對,”皮埃爾說,“全是有趣的東西。”他直起身,把手放在弗朗索瓦絲胳臂上。“你是否覺得我們搞這件事是錯誤的?”他憂心忡忡地問。“你認為我們能成功地處理好嗎?”

“我有時也產生懷疑,”弗朗索瓦絲說,“但是今天晚上我又產生了希望。”

她從衣櫃邊走開,又回到她的威士忌酒杯前坐下。

“你現在是怎麽想的?”皮埃爾問,同時在她對面坐下。

“我?”弗朗索瓦絲問,當她冷靜時,談論她自己總有些使她害怕。

“是的。”皮埃爾說。“你是不是繼續覺得格紮維埃爾的存在是令人氣憤的事?”

“你知道,對我來說,這永遠只是一些閃念。”弗朗索瓦絲說。

“但是它經常閃現在你頭腦中?”皮埃爾固執地問。

“必然如此。”弗朗索瓦絲說。

“你使我感到驚奇,”皮埃爾說,“我一直在考慮,當發現別人身上具有同你相似的意識時,你竟然能流下眼淚。”

“你覺得這很愚蠢嗎?”

“當然不。”皮埃爾說,“每人在體驗自己的意識時都把它看作一個絕對的東西,這是確實的。很多個絕對怎麽能並存呢?這和出生與死亡同樣神秘莫測。所有哲學體系就是在這樣一個問題上都遭到挫折。”

“那麽,你奇怪的是什麽?”

“使我驚訝的是,你能那樣具體地感覺到一種超感覺的處境。”

“但這是具體的東西,”弗朗索瓦絲說,“這關系到我生命的全部含義。”

“我不能肯定。”皮埃爾說。他好奇地打量著她。“你具有的這種全身心地體驗到一種思想的本領畢竟是異乎尋常的。”

“但是對我來說,一種思想,不是理論上的,”弗朗索瓦絲說,“它是可感覺的,或者說如果僅僅停留於理論上,那麽它就無足輕重。”她笑了笑:“否則,我就無需一直等到格紮維埃爾來,我才覺察到我的意識在世界上不是唯一的。”

皮埃爾若有所思地把一個手指放在下嘴唇上。

“我很理解你通過格紮維埃爾完成了這個發現。”他說。

“是的。”弗朗索瓦絲說。“和你在一起,我從來都沒有不自在過。因為我不怎麽把你和我自己區分開來。”

“而且我們之間存在相互性。”皮埃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