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七章(第4/10頁)

弗朗索瓦絲知道,同她做的任何解釋都不是最終的。格紮維埃爾想必在夜間憤怒地醒過來,因為她有足夠時間回憶起弗朗索瓦絲欺騙了她三天。

“拉布魯斯和您,你們的想法是那樣一致。”格紮維埃爾又說,“他把我想得那麽卑鄙。”

“這只是他的事。”弗朗索瓦絲說。

她說這些話是要費一番努力的,這對皮埃爾是某種背棄,然而它們表達的卻是事實,她十分幹脆地拒絕站在他一邊。

“您把我看得太容易受影響了。”她說,“再說,他幾乎從不對我談起您。”

“他肯定特別恨我。”格紮維埃爾悲哀地說。

沉默了一會兒。

“而您呢?您恨他嗎?”弗朗索瓦絲問。

她心裏很難受,整個這次談話沒有其他目的,只是為了向她提出這個問題。她開始隱約看到她正在向何處走。

“我?”格紮維埃爾說。她以哀求的目光看了一眼弗朗索瓦絲。“我不恨他。”她說。

“他的看法正相反。”弗朗索瓦絲說。為迎合格紮維埃爾的願望,她繼續說:“您同意再見他嗎?”

格紮維埃爾聳了聳肩。

“他不想見我。”

“我不知道。”弗朗索瓦絲說,“如果他知道您為此感到後悔,事情會有變化。”

“當然,我後悔。”格紮維埃爾慢條斯理地說。她不自然地裝出隨便的態度補充說:“您可以想象拉布魯斯不是那種能不再見他而不感到遺憾的人。”

弗朗索瓦絲打量了一會兒這張散發出藥品氣味的臃腫而蒼白的臉,格紮維埃爾在處於憂傷中所保持的傲慢是如此可憐,以至弗朗索瓦絲幾乎不由自主地說:

“我也許能試著同他談談。”

“唉!這不會有什麽用。”格紮維埃爾說。

“這不一定。”弗朗索瓦絲說。

木已成舟,決定是她自己做出的,弗朗索瓦絲知道現在她不得不去付諸實施。皮埃爾將冷淡地聽她敘說,生硬地予以回答,他那些刺傷人的話語將揭示出他對她懷有何等的敵意。她頹喪地低下頭。

“您將對他說什麽?”格紮維埃爾用討好的口氣問道。

“說我們談到了他。”弗朗索瓦絲說,“說您沒有表現出任何仇恨,事實恰恰相反。說要是他忘記他的怨恨,從您這方面來說,您很樂意重新獲得他的友誼。”

她茫然地凝望著一塊花花綠綠的掛毯。皮埃爾裝出對格紮維埃爾漠不關心的樣子,但是每當提到她的名字,就感到他很警覺地注意著。有一次,他在德朗布爾街與格紮維埃爾擦肩而過,弗朗索瓦絲看到他目光中掠過渴望迎她而去的驚慌神色。也許他同意再見她是為了更直接地折磨她,也許他再次為她而傾倒。但無論是發泄怨恨還是復活不安於現狀的愛情都不會再度使他親近弗朗索瓦絲。唯一可能使他們親熱的辦法是把格紮維埃爾打發回魯昂,重新開始沒有她存在的生活。

格紮維埃爾搖了搖頭。

“沒有必要。”她說,痛苦地流露出舍棄的態度。

“我總是可以試一試。”

格紮維埃爾聳了聳肩膀,好像她在推卸全部責任。

“哦!隨您便。”她說。

弗朗索瓦絲心中十分惱火。是格紮維埃爾以她的乙醚味道和令人心碎的表情把她逼到這一步,現在如同她一貫所為,她竟往後退縮,露出冷漠而傲慢的態度,以免失敗的恥辱或感恩的義務。

“我去試試。”弗朗索瓦絲說。

對於同格紮維埃爾的友誼,她不再寄予任何成功的希望,盡管這友誼本可能挽救格紮維埃爾,至少她將為配得上她們的友誼而全力以赴。

“我一會兒就同皮埃爾談。”她說。

弗朗索瓦絲走進皮埃爾的化裝室時,他還坐在他的辦公桌前,嘴裏叼著煙鬥。頭發亂蓬蓬的,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你真用功。”她說,“這段時間你一直沒動?”

“你看吧,我認為我寫了出色的作品。”皮埃爾說,他在轉椅上旋轉過來。“你呢?你高興嗎?節目精彩嗎?”

“哦!我們沒有去看電影,早該預料到的。我們在街上晃蕩,天氣熱得可怕。”弗朗索瓦絲在平台邊一個坐墊上坐下,空氣涼爽了一些,梧桐樹梢微微顫動著。“我很高興將同熱爾貝一起去作一次旅行,我厭倦了巴黎。”

“我還得在擔憂中度日。”皮埃爾說,“你一定要每天晚上老老實實地給我發一份電報,說‘尚未死’。”

弗朗索瓦絲對他笑了笑。皮埃爾很滿意他度過的這一天,他喜形於色,和藹可親,在這種情況下,有時候她可能會以為從去年夏天以來什麽事都未發生過。

“你沒什麽可擔心的。”弗朗索瓦絲說,“到真正的高山上去旅行還為時過早。我們將去塞文山區和康塔勒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