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八章(第6/8頁)

“哦!我有些清醒。”熱爾貝說,“我也很喜歡感到您靠著我,但是我覺得您借給我肩膀如同您借我一個靠墊一樣。”他驚奇地補充道。

“您錯了。”弗朗索瓦絲說。她用手去撫摸那些柔軟的黑發。“您知道,那天在谷倉我給您敘述的那個夢,您對我說:‘不,這不是一個夢,如果這不是真的,那就太愚蠢了……’我對您撒謊了,這不是因為我們在紐約散步我才擔心醒來。這是因為我在您懷抱裏,正好和現在一樣。”

“這可能嗎?”熱爾貝說。他壓低了嗓音,“早上我那麽害怕您猜到了我沒有真睡著,我只是裝作睡著,好摟住您。這不誠實,可我太想摟住您了!”

“怎麽!我根本沒有懷疑。”弗朗索瓦絲說。她笑了起來,“我們本來還可能捉更長時間迷藏。我粗魯地撲到您身上是做對了。”

“您?”熱爾貝說,“您根本沒有撲過來,您什麽也不願意說。”

“您敢說是多虧您我們才發展到這一步?”弗朗索瓦絲問。

“我做得和您一樣多。我讓電筒一直亮著,我設法維持談話不讓您睡覺。”

“膽大包天?”弗朗索瓦絲說,“吃晚飯的時候,我試著小心翼翼地主動接近您,如果您知道當時您怎麽看我的就好了。”

“我以為您開始有些醉了。”熱爾貝說。

弗朗索瓦絲把她的臉頰緊緊貼在他臉上。

“我很高興沒有讓自己失望。”她說。

“我也是,”熱爾貝說,“我很高興。”

他把自己熾熱的嘴唇貼在她嘴上,她感到他的身體緊貼著她的身體。

出租車在阿拉戈大街的栗樹間飛駛而過。在高樓上方,藍色天空像山區的天空一樣晴朗。熱爾貝帶著羞怯的笑容用胳膊抱住弗朗索瓦絲的肩膀,她偎依在他身旁。

“您還是很高興嗎?”她說。

“是的,我很高興。”熱爾貝說。他信任地看了看她。“使我高興的是我感到您真的愛我。所以如果很長時間不再見到您,對我來說也幾乎無關緊要。我說的這些看上去不令人愉快,可實際上是令人愉快的。”

“我理解。”弗朗索瓦絲說。

一陣小小的激動湧上心頭。她記得他們第一夜同床後在旅店吃早飯的情景。他們久久地相視而笑,帶著興奮的驚奇感,並有些局促不安。他們像瑞士未婚夫婦似的拉著一個手指頭上了路。在熱爾比耶-德-戎克山腳下的一塊草地上,熱爾貝摘了一朵深藍色小花送給弗朗索瓦絲。

“真愚蠢。”她說,“不應該這樣,可我不喜歡想到今天晚上另一個人睡在您身旁。”

“我也不喜歡。”熱爾貝低聲說。他帶著某種憂傷加了一句:“我希望只有您愛我。”

“我深深愛您。”弗朗索瓦絲說。

“我從來沒有愛過一個女人像我愛您一樣。”熱爾貝說,“從遙遠的、很遙遠的地方愛您。”

弗朗索瓦絲眼睛濕潤了。熱爾貝將不會在任何地方紮根,他永不屬於任何人。但是他毫無保留地把他自己能給予的一切都給她了。

“親愛的、親愛的小熱爾貝。”她邊說邊親吻他。

出租車停下了。她面對他待了一會兒,眼睛模糊,下不了決心放開他的手。她身上感到煩躁不安,好像她不得不一下子投入深水中一樣。

“再見。”她突然說,“明天見。”

“明天見。”熱爾貝說。

她穿過劇院小門。

“拉布魯斯先生在上面嗎?”

“肯定在。他還沒拉鈴呢。”女門房說。

“請您拿兩杯牛奶咖啡上來。”弗朗索瓦絲說,“再來點烤面包片。”

她穿過院子。她激動得心跳,懷著希望,卻又有疑慮。信是三天以前接到的。皮埃爾能夠改變主意,這正是他的性格:當他一旦放棄一件事,他即完全從中擺脫出來了。她敲了敲門。

“請進。”一個無精打采的聲音說。

她打開燈。皮埃爾睜開紅紅的眼睛。他整個身體被裹在被子裏,像一個大軟蟲子那樣顯得又舒適又懶洋洋。

“你好像還在睡覺。”她高興地說。

她在他床邊坐下,吻了吻他:

“你身上真熱。你搞得我也想睡了。”

她睡得很好,直挺挺地躺在一條火車座椅上,然而這裏的白被單看來是那樣柔軟。

“嗨!我真高興你在這裏!”皮埃爾說。他揉了揉眼睛。“等一等,我就起床。”

她向窗戶走去,拉開窗簾,這時,他正穿上一件精制的紅絲絨室內便袍,它裁剪得像一套戲裝。

“你臉色真好。”皮埃爾說。

“你休息過來了。”弗朗索瓦絲說。她笑了笑。“你接到我的信了?”

“是的。”皮埃爾說。他也笑了笑。“你知道,我當時不怎麽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