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章(第3/8頁)

月亮已經升起,樹木和屋頂沐浴在月光中,這是真正的鄉村月光。在冷清的長長的街道上,一輛小汽車經過,它那藍色的車燈像碩大的藍寶石。

“真美。”熱爾貝一面注視著夜色一面說。

“是的,有月光的夜太美了。”弗朗索瓦絲說,“但漆黑一片的時候,沒什麽歡快的氣氛。人們可做的最合適的事是躲在自己家裏。”她用臂肘推了推熱爾貝:“您看見警察帶著漂亮的新帽了嗎?”她問。

“有軍人風度。”熱爾貝說。他抓住弗朗索瓦絲的胳臂。“不幸的小狗,這種生活大概不快活吧。”他說,“巴黎不再有什麽人了?”

“有伊麗莎白。如果我悲傷,她會很樂意來幫助我的,可我盡可能回避她。”弗朗索瓦絲說,“很奇怪,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那樣精神煥發。克洛德在波爾多。但只是他單獨一人,蘇珊娜不在他身邊,我想伊麗莎白對他的離去能處理得很好。”

“您白天都幹些什麽?”熱爾貝問,“您又開始工作了?”

“還沒有。沒有。我從早到晚和格紮維埃爾泡在一起。我們做飯,我們為自己設計發式。我們聽舊唱片。我們從來沒有這樣親密過。”弗朗索瓦絲聳了聳肩膀。“可我確信她從來沒有那麽恨過我。”

“您這樣認為?”熱爾貝說。

“我確信。”弗朗索瓦絲說,“她從不對您談我們的關系?”

“不經常。”熱爾貝說,“她不信任我。她認為我向著您。”

“怎麽會這樣?”弗朗索瓦絲問,“因為她攻擊我時您為我辯解?”

“是的。”熱爾貝說,“當她對我談起您時,我們總是吵架。”

弗朗索瓦絲心中感到刺痛。關於她,格紮維埃爾能說些什麽?

“那她說什麽了?”弗朗索瓦絲問。

“嘿!她什麽都說。”熱爾貝說。

“您知道,您可以對我說。”弗朗索瓦絲說,“就目前我們的關系而言,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東西可隱瞞的。”

“我剛才是隨便說說。”熱爾貝說。

他們默不作聲地走了幾步。一聲口哨把他們嚇了一跳。一個蓄胡子的街區負責人把他的電筒舉向一個透出一絲細細光線的窗戶。

“對這些老人來說這是歡快的事。”熱爾貝說。

“我理解。”弗朗索瓦絲說,“頭幾天,人們對著我們的窗戶開槍,威脅我們。我們蓋住了所有的燈,現在格紮維埃爾正用藍色顏料塗玻璃窗。”

格紮維埃爾。當然,她談到弗朗索瓦絲,也許也談到皮埃爾。想象她在那布置出色的小天地裏得意地擺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是令人不快的。

“格紮維埃爾是否跟您談起過拉布魯斯?”弗朗索瓦絲問。

“她和我談起過。”熱爾貝若無其事地說。

“她向您敘述了整個事件。”弗朗索瓦絲用肯定的語氣說。

“對。”熱爾貝說。

弗朗索瓦絲怒不可遏。我的故事。在這個金色腦瓜裏,弗朗索瓦絲的思想是以一種無法挽回的、不為人知的形式存在的,而熱爾貝正是通過這陌生的形式來了解隱情的。

“那麽,您知道拉布魯斯愛她?”弗朗索瓦絲說。

熱爾貝沒有說話。

“我非常遺憾。”他說,“為什麽拉布魯斯沒有事先告訴我?”

“出於驕傲,他不願意。”弗朗索瓦絲說。她挽緊熱爾貝的胳臂。“我沒有對您說。因為我正是害怕您胡思亂想。”她說。“但是您別擔心。拉布魯斯從來沒有抱怨您。甚至最後,他很高興事情這樣結束。”

熱爾貝不信任地看了看她:

“他很高興?”

“當然是。”弗朗索瓦絲說,“她對他來說已無足輕重,您知道。”

“真的嗎?”熱爾貝說。看來他很懷疑,他怎麽想的?弗朗索瓦絲焦慮地看了看聖日耳曼德普雷的鐘,它像鄉村裏的鐘一樣,在單純、平靜的黑色天空背景上映襯出來。

“她怎麽說的?”她問,“說拉布魯斯仍然狂熱地愛她?”

“差不多。”熱爾貝困窘地說。

“好吧,她完全弄錯了。”弗朗索瓦絲說。

她的嗓音在顫抖。如果皮埃爾在場,她會輕蔑地加以嘲笑,但她離他很遠,她只能對自己說:“他只愛我。”一種相反的定見存在於世界某處是不可容忍的。

“我希望她看看在信裏他是怎麽談到她的。”她又說,“那樣她就清楚了。是出於憐憫,他才保持這已進入墳墓的友誼。”她挑釁地看了看熱爾貝。“她怎麽解釋他放棄了她的?”

“她說是她不再願意維持這種關系。”

“啊!我懂了。”弗朗索瓦絲說,“那為什麽?”

熱爾貝很不自在地看了看她。

“她宣稱她不愛他了?”弗朗索瓦絲問。

她把手絹緊緊地捏在潮濕的手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