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章(第6/8頁)

她翻手把提包正過來,將散在桌上的東西亂七八糟地裝到裏面,奔跑著離開了。六點。如果格紮維埃爾拿到鑰匙,一切希望都破滅了。

“這不可能!”

她跑著,整個身體都嗡嗡作響。她感到她的心到了肋骨間、腦殼下、手指尖上。她登上樓梯。屋子裏靜悄悄的,進口的大門還是原來日常的樣子。走廊裏仍然飄著一股防曬龍涎香味。弗朗索瓦絲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大概不留心丟了鑰匙。如果發生什麽事,她覺得氣氛中應該有征兆。她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寫字台抽屜打開著。地毯上散落著皮埃爾和熱爾貝的信。

“格紮維埃爾知道了。”房間的墻開始旋轉。眼前的世界早已一片昏黑,咄咄逼人、灼熱難忍。弗朗索瓦絲倒在一張扶手椅上,致命的沉重負荷把她壓垮了。她對熱爾貝的愛情暴露在她面前,像背叛行為一樣可恥。

“她知道了。”她到房間裏來是看皮埃爾的信。她打算再把鑰匙放回提包或藏在床底下。然後,她看見了熱爾貝的筆跡:“親愛的,親愛的弗朗索瓦絲。”她眼睛溜到最後一頁底下:“我愛您。”她一行一行地看了。

弗朗索瓦絲站起來,穿過長走廊。她什麽也沒有想。在她面前,在她內心,都是像瀝青一樣一片漆黑。她走近格紮維埃爾的房門,敲了敲。沒有回答。鑰匙從裏面插在鎖孔裏,格紮維埃爾沒有出去。弗朗索瓦絲又敲了敲。仍然是死一般寂靜。“她自殺了。”她想。她靠著墻。格紮維埃爾可能吃了一片安眠藥,可能打開了煤氣。她聽了聽,始終聽不見任何聲音。弗朗索瓦絲把耳朵貼在門上。在恐懼中,透出一線希望:這是一條出路,是唯一可以想象的出路。但是不,格紮維埃爾只吃無害的鎮靜藥;至於煤氣,會聞到味道的。不管怎樣,她僅僅是睡著了。弗朗索瓦絲在門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滾開。”一個低沉的嗓子喊道。

弗朗索瓦絲擦著額頭的汗。格紮維埃爾活著。弗朗索瓦絲的背叛行為也活生生地存在著。

“給我開門。”弗朗索瓦絲喊道。

她不知道她要說什麽。但是她想馬上看見格紮維埃爾。

“開門。”她重復了一遍,並搖晃著門。

門打開了。格紮維埃爾穿著她的室內便袍,目光冷淡。

“您要我幹什麽?”她問。

弗朗索瓦絲從她面前走過去,到桌子邊坐下。午飯以後什麽也沒有改變。然而在每件熟悉的家具背後,有某種恐怖的東西在窺伺。

“我要向您解釋清楚。”弗朗索瓦絲說。

“我對您沒提出任何要求。”格紮維埃爾說。

她虎視眈眈地盯著弗朗索瓦絲,臉頰通紅,她此時很美。

“聽我說,我求您。”弗朗索瓦絲說。

格紮維埃爾的嘴唇開始顫抖。

“為什麽您還來折磨我?您這樣還不高興?您讓我痛苦得還不夠?”

她撲到床上,用手捂住臉:

“啊!您欺騙了我。”她說。

“格紮維埃爾。”弗朗索瓦絲低聲叫道。

她苦惱地向四周看了看。是否什麽都解救不了她?

“格紮維埃爾!”她以哀求的口吻說,“當這件事開始時,我不知道您愛著熱爾貝,他也沒有想到。”

格紮維埃爾拿開手,咧開嘴巴強笑了一下。

“這個小惡棍。”她慢條斯理地說,“對他我不覺得驚奇,他只是一個卑鄙、渺小的家夥。”

她直視弗朗索瓦絲的臉:

“而您!”她說,“您!您完全在嘲弄我。”

一個難以容忍的微笑使她露出潔白的牙齒。

“我沒有嘲弄您。”弗朗索瓦絲說,“我只是為自己比為您考慮得多。但是您沒有做到讓我有足夠理由愛您。”

“我知道。”格紮維埃爾說,“您嫉妒我,因為拉布魯斯愛我。您使他厭惡我,為了更好地報仇,您從我這兒奪走了熱爾貝。留著他吧,他屬於您。我不和您爭奪這個漂亮的寶貝。”

她如此憤怒地從嘴巴裏吐出這一串話,幾乎要使她窒息。弗朗索瓦絲驚恐地端詳著在格紮維埃爾炯炯有神的直視目光中映出的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她。

“這不對。”她說。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企圖辯解是枉然,沒有任何東西可能救她。

“熱爾貝愛您。”她較為鎮靜地說,“他對您犯了錯誤。但是當時他對您滿腹牢騷!過後再和您談清楚是困難的,那時他還沒有來得及同您建立牢固的關系。”

她彎腰對著格紮維埃爾,懇切地說:

“試著原諒他。我永遠不再擋您的路。”

她兩只手互相緊緊捏著,心中默默地祈禱:“讓一切都消逝,我放棄熱爾貝!我不再愛熱爾貝,我從來沒有愛過他,沒有背叛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