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7頁)

她停住了。皮奧特爾還是沒朝她看,或者甚至都沒聽見她在說什麽。“哦,”她說,“是愛德華。”

他唰一下朝她看過來。

“愛德華知道實驗室的位置,”她說,“他跟著邦妮去過實驗室,就是邦妮給父親送午飯那次。他當時肯定是站在她邊上,看著她按組合密碼的。”

皮奧特爾一直把鑰匙握在左手,現在他突然把它們拋上空中,又一把接住,然後走出了廚房。

凱特叫道:“皮奧特爾?”

等她來到平台時,他已經在一樓樓梯上走到一半了。“你去哪兒?”她趴在欄杆上沖他喊道,“等你吃了午飯再說啊,然後給偵探打個電話,你說呢?你覺得你這是在幹什麽啊?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然後她只聽到他踩著人字拖啪嗒啪嗒走下樓梯的聲音。

她應該硬要他帶著她一起去的。她應該追上他,二話不說跳進車裏。或許,她是因為內心受傷才沒這麽做。自從婚禮之後他一直對她惡語相加,就好像他覺得既然兩人已經結了婚,他就可以對她為所欲為了。他甚至都沒注意到是她幫他找到了那幾把愚蠢的鑰匙,也沒注意到她好心好意主動說要給他弄點東西吃。

她從樓梯口轉身回去,穿過走廊來到起居室,走到那裏的一扇窗前,望著下面的街道。那輛大眾車已經開始駛離路邊。

在電影裏,女人們總能用冰箱裏七零八碎的食材輕松變出一桌精美飯菜,然而凱特實在看不出皮奧特爾冰箱裏的東西能讓她做出什麽菜來。裏面只有一罐蛋黃醬,幾聽啤酒,一盒雞蛋,幾根顏色慘兮兮的芹菜,還有揉成一團的“麥當勞”塑料袋,她連看都懶得打開來看一眼。

台子上的果盆裏孤零零地躺著一根熟得長了斑點的香蕉。“不可思議的食物。”她似乎都能聽到皮奧特爾這樣說道。他就是這樣矛盾,既鐘愛香蕉,又離不開“麥當勞”和“肯德基”。她一個個查看台子上頭的櫥櫃,只見裏面全是一排排的空容器——各種壺、瓶子和罐子,每個都擦洗得一塵不染,完美地保存著。簡直會讓人覺得他有意改行做罐頭食品。

唯一的選擇就是炒雞蛋,她想著,但隨即她意識到,他連黃油都沒有。沒有黃油能做炒雞蛋嗎?她可不打算冒險嘗試。那麽,要不做辣椒粉蛋吧。至少她還有蛋黃醬。她把四個蛋打入平底鍋裏——這個底部凹陷的鍋子還是她在爐子下面的抽屜裏找出來的——然後澆上水,把蛋煮熟。

但願他沒有幹什麽蠢事。他本來就應該直接找警察的。但沒準他現在就正往警局趕去,也許是他只身一人直奔那裏,也許他先回實驗室與她父親會合。

她重新回到起居室,再次望向窗外,盡管沒有任何明確的目的。

自從皮奧特爾把他的書桌從書房搬過來以後,起居室顯得不再那麽空蕩蕩了。現在這裏堆滿了各種雜物,它們顯然是和書桌一起從書房遷過來的——沒用的郵件、一摞摞的書、卷起來的延長線繩,以及電腦設備。她拿起一張掛歷,想知道他有沒有標記他們的結婚日,然而日歷還停留在二月,而且沒有一個日子上有任何標記。她把日歷放回桌上。

她回到平台,拿起她的帆布包,拎著進了自己的房間。睡臥兩用長椅上那塊豹紋罩布消失了,表面光禿禿的,只剩下黴跡斑斑的藍白條紋椅墊,連條床單或毯子的影兒都沒見著。一個同樣光禿禿的枕頭丟在一旁的地板上。他就不能至少換個新點的枕套嗎——總該讓她感覺溫馨一點吧?她的衣服防塵袋掛在衣櫃裏,禮物盒放在寫字桌上,然而她都無法想象她在這個地方會有任何歸屬感。

房裏空氣不通,有股閣樓裏的味道,她走到窗邊,費了好大勁想要打開窗子,但怎麽也沒把它推開。最後她放棄了,重新走出去回到廚房。她看了看雞蛋,想知道熟了沒有,但她怎麽能夠判斷呢?在家裏,她都是用一個指示燈會變顏色的塑料小蒸蛋機的,它最初是拉金太太用的。於是她就讓蛋多煮了幾分鐘,自己在一邊把蛋黃醬舀到一個塑料攪拌碗裏,再從桌子上拿起兩個調料瓶,往碗裏撒上些鹽和胡椒粉。然後她又繼續做清點工作,一個個查看台子下面的櫥櫃,但幾乎都是空空如也。午飯過後,她要整理那個新婚禮物盒,取出其中的廚房器具。想到這裏,她多少打起點精神。一項工程!她知道該把她的綠色馬克杯放在哪裏。

她關掉雞蛋下面的爐子,把平底鍋端到水槽裏,用冷水沖淋雞蛋,直到它們表面涼下來,可以握在手裏。當她開始剝第一個雞蛋時,憑蛋白的觸感她可以知道是煮熟了,然而不幸的是,蛋殼異常堅硬難剝,剝下來的都是一小塊一小塊粘連著蛋白的尖銳碎片,最後剝完的雞蛋只剩下原來的一半大小,坑坑窪窪,奇醜無比,更別提她的指尖還在滴血。“該死的。”她說著,把雞蛋拿到水龍頭底下沖洗,然後舉到面前,盯著它思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