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7頁)

他們一路呼嘯著飛駛過北查爾斯街,每次恰巧趕在黃燈跳成紅燈時沖過路口。皮奧特爾一次也沒有停下過!他們嗖嗖地經過盛開的櫻花樹和布拉德福德梨樹,每棵樹下都落滿了粉色或白色的花瓣,一堆堆,一簇簇,煞是爛漫。當他們開到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校園附近一片混亂的建設工地時,皮奧特爾連信號燈都沒打一下就急不可耐地轉彎離開了北查爾斯街,還差一點撞倒了一群提著野餐籃子的年輕人。現在快到下午一點了,整個世界似乎都在浩浩蕩蕩地奔赴午餐——每個人都歡笑著,呼朋喚友,不緊不慢地信步閑逛。皮奧特爾不出聲地咒罵了一句,然後搖上了自己的車窗。

在墨菲太太的房子前面,皮奧特爾靠著路邊停下車子,輪胎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然後他熄滅了引擎,打開車門走出去,關門時差點把門打在凱特的腳踝上,因為當時她正一聲不響地跨過變速杆,穿過駕駛座。“看著點!”她對他說道。不過至少他還未風度盡失,仍然退到後面,等著她從車裏出來,但他還是一言不發,然後一等她下車就狠狠關上了車門,力度大得過了頭。

他們踩著人行道上鋪灑的一層淡粉色落花走過。他們爬上三層前階,在門廊上停下。皮奧特爾拍了拍他的前褲袋,接著又拍了拍他的後褲袋。“真該死。”他說著,然後用手指按響門鈴,就那麽按著,一直不拿開。

一開始,感覺沒人會來應答。然而,最終裏面傳來了嘎吱聲,接著劉太太打開了門,厲聲問道:“你按門鈴幹什麽?”

她看上去還穿著凱特上次見到她時的那套衣服,但這次她卻不再是滿面笑容。她連瞟都沒瞟凱特一眼,只是兇神惡煞地瞪著皮奧特爾說:“墨菲太太在睡午覺。”

“我不需要墨菲太太,我需要進屋裏來!”皮奧特爾大喊。

“你有屋子的鑰匙!”

“我把鑰匙鎖在車裏了!”

“又是這樣?你又這樣了?”

“不要對著我呱呱亂叫!你這樣非常粗魯!”皮奧特爾說著把她推到一邊,自己直接大踏步向樓梯走去。

“抱歉,”凱特對劉太太說道,“我們不是有意打擾你們的。我已經訂做了一把備用鑰匙,周一就能拿,所以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他自己才是非常粗魯。”劉太太說。

“他今天過得夠嗆。”

“他經常過得很夠嗆。”劉太太說。但她最後還是退後一步讓凱特進了屋。然後她這才問,“你們結婚了?”

“沒錯。”

“祝賀你們。”

“謝謝。”凱特說。

她暗自希望劉太太不是在可憐她。上次,她對皮奧特爾的憐愛溢於言表,可現在,他們看上去卻像冤家對頭。

她追上皮奧特爾時,後者已經走上二樓了。她趕超他向著她那間房走去,準備把她的帆布包放到那裏。皮奧特爾在她身後說:“我的備用鑰匙放哪兒了?”

她停住了,轉過身。他在三樓平台上站住,出神地環顧著四周。平台上空蕩蕩的,別說一件家具一幅畫什麽的,就連墻上的一個掛鉤都沒有,所以看上去他怎麽也不可能是把鑰匙藏在了這裏。但他就站在那裏,一臉困惑不解的表情。

她的第一反應是反問他:“我為什麽會知道你把備用鑰匙放哪兒了?”但她壓下了這一沖動。她把包放到地上,問他:“你平時把它們放在哪兒的?”

“廚房抽屜裏。”他說。

“那我們為什麽不看看廚房抽屜呢?”她說。她比平時說話放慢了語速,語氣也更為平緩,盡量不讓自己聽上去怒氣沖沖的。

她帶頭走進廚房,開始一個個抽開台子下面古裏古怪的白色金屬抽屜:一個抽屜裏放著商店出售的廉價刀叉勺子,一個放著雜七雜八的廚房用具,還有一個裏面放著洗碗布。全部翻完後她回到那個放廚具的抽屜前,這個看上去是最有可能的,盡管她自己是不會把鑰匙藏在這種地方的。她叮叮當當地翻出幾個刮刀,一個攪拌器和一個手狀曲柄打蛋器……皮奧特爾就站在那,雙臂無力地垂在兩側,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看吧。”最後她說道,手裏舉著一個鋁制浴簾吊環,上面串著一把房門鑰匙和一把大眾車鑰匙。

“啊!”皮奧特爾說著便撲上來想要奪走,但她退後一步,把鑰匙藏到了身後。

“首先你要給警察打電話,”她說,“告訴他們邦妮的事是你搞錯了。然後你才能拿到鑰匙。”

“什麽?”他說,“不行。把鑰匙給我,凱瑟琳。我是你丈夫,我說把鑰匙給我。”

“我是你妻子,我說不行。”她寸步不讓。

她以為他會從她手裏硬搶過去,甚至覺得在他臉上看到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的痕跡。然而他只是說:“我只會告訴警察邦妮有可能不是素食者。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