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訪者、沉睡者、守護者(第3/3頁)

“多謝款待,笑子小姐。”

阿紺迅速轉身離開,只有笑子對著他的背影使勁揮手。

看到柿井和 部順利地坐上了最後一班車,我和笑子開始溜達著往回走。最後一班車吐出的人流匆匆忙忙往自家趕。附近有許多便利店,每次門一開,這些燈火通明的小店裏就會飄出關東煮和包子的香味。

“阿紺真笨。”笑子似乎覺得很好笑,“如今哪有那麽多專門賣豆腐的店呀。”

我只嗯了一聲。真拿他沒辦法,錯過了最後一班車,他到底想幹什麽。我想那個窮學生絕對不會打車回去。

“給。”笑子把冰激淩盒子推到我面前。

“不吃了?”

“分給你吃。”笑子若有所思似的。她的手已經冰涼。

“謝謝。”我接過盒子。笑子雙手插進連衣裙的口袋中,開始興奮地講今天的感受。她說大家都是好人,特別是阿紺,覺得脾氣特別合得來;柿井很有趣,剪指甲竟然都快剪到肉裏了……

“還有,”笑子眯起了眼睛,“ 部像尊觀音。”

我還沒來得及問這個獨特的比喻是什麽意思,笑子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快看!”

順著笑子的視線看去,前面有一幢大房子,氣派的大門裏側緊挨著有個小狗窩,門燈照出了蹲在狗窩旁表情古怪的阿紺。

“阿紺。”我叫了一聲。狗在窩裏大聲吠叫。

“唉,你嚇著那條狗了,所以它才那麽興奮。”阿紺說。

“你在幹什麽?”

狗拖著鎖鏈從窩裏沖出來,發瘋似的狂叫。阿紺跳過大門,雙腳著地,說自己像個小偷。

狗不停地叫著,好像要沖過來咬人。這樣下去主人肯定要出來了,結果我們真像小偷一樣慌忙逃竄。我右手抱著冰激淩盒子,左手拉著笑子的手飛奔,一邊跑,一邊覺得又找回了剛才吃飯時那種快感。跑到聽不到狗叫的地方,我停下腳步,看了一眼身旁氣喘籲籲的笑子,發現她的左手竟然拉著阿紺的右手。阿紺正嬉皮笑臉看著我。

笑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睦月,我要吃冰激淩。”我把壓癟了的盒子遞給她,冰激淩已經化了,看上去像一堆糨糊。

我又一次問阿紺:“你剛才在幹什麽?那條狗是你的朋友?”

“別胡說。我剛才跟它說話,結果發現那條狗也很寂寞。”

“真的?”

笑子驚奇地問,阿紺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我責備了阿紺幾句,可他又嘻嘻地笑起來。

真是荒唐,那個晚上,我們三個人一起睡在了客廳。

“像是在旅行,感覺很新鮮,不知為什麽還有點興奮。”笑子說。

事態過於異常,我根本睡不著。我本來只要一換床就容易睡不著(我喜歡熨燙得平平整整的床單、幹凈暖和的毛毯,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床上的彈簧)。現在只是在地毯上鋪了毛毯,而且左邊是笑子,右邊是阿紺,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麽能睡得著?

笑子忽然說道:“我爸媽很高興。他們兩人都很喜歡阿紺。”

“哦。”

“睦月,阿紺對你大加誇獎,聽得我爸爸心花怒放,說我找了一個好老公,我配不上你。”

今天笑子的話特別多。我能想象出阿紺用那三寸不爛之舌胡編亂造的樣子,一想到嶽父臉上浮現出的誠懇笑容,我感到一陣愧疚。如果嶽父看到自己的女兒、女婿、女婿的情人並排成“川”字躺在客廳,他會是何種表情。

“睦月,你確實是個好老公。”笑子冷不丁冒出一句,“但你今天有一件事做得不好,就是回來得太晚了,真是太晚了。我足足等了五個小時,不對,是六個小時。”

“喂,太誇張了。”

簡直是誇大的妄想。看來她當時不知如何應對父母,所以才覺得時間長。

“好像下雨了。”笑子說著,跳起來打開窗戶,“果真在下雨。剛才天有點悶,我猜就要下雨了。”

笑子走到廚房,打開了一罐啤酒,問道:“睦月,你喝嗎?”

“算了,我剛才喝了許多。”

“阿紺,你呢?”笑子問。

“喂,阿紺,你喝嗎?”她又問了一遍。

“睡著了。”我看著一副天下太平模樣呼呼大睡的阿紺,不禁露出苦笑,真不知這家夥的神經是怎樣長的。

笑子在窗邊咕咚咕咚地喝啤酒。

雨的味道隨風飄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