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醉臥沙場(第2/5頁)

“掌櫃的,這麽晚了,你怎麽一個人?”

他站在光和黑暗微妙銜接的地方。冷杉。正因為光影的關系,臉上呈現一種黯淡的色澤。我還以為我自己見了鬼,不過,這個鬼看上去還蠻順眼。依然挺拔,並且,棱角分明。我不確定我是不是又在不由自主地微笑了。

“這麽晚了,你為什麽會在這兒?”我問。

“因為我住在這條街上。”我知道他注視了一下鋼琴上並排著的幾個啤酒罐,“我的學校在這兒。我去書店買書,那邊有家一直營業到淩晨的書店,真的,就在街口,一直到12點才關門,有時候甚至更晚,那裏面有些書是我們這個專業的,特別難找……”

我無可奈何地打斷他,“對不起,你說話一直是這樣的麽?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事情應該多說幾句,什麽事情應該一筆帶過?”

他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似的開顏一笑,牙真白,“哦,是這麽回事兒。我剛才說我去書店,然後我就想到你可能會覺得我在撒謊,因為龍城很難找到一家開業到這麽晚的書店,所以我就覺得我得多跟你解釋兩句——”他似乎完全沒在意我臉上錯愕的表情,“咱們剛才說到哪兒了?對,你問我為什麽還在這兒。因為我回來的路上看見店裏有燈光,有點兒不放心——”

“你的意思是說,要真的是小偷來了,你還打算搏鬥?”我真想看看他到底是真的少根筋,還是裝傻。

結果他誠懇地說:“不一定,看人數多少了,要是只有一兩個人,我對付起來應該沒什麽問題。”

“黃飛鴻。失敬失敬。”我笑道。

“那倒不敢當。”他居然泰然自若地接我的話,“我小時候是學過七年的散打,不對,六年半。其實我的技術也就那麽回事,不過掌櫃的我告訴你,打架這回事,技術根本是次要的。最關鍵的是要豁得出去,你不怕死,對方就會怕你。”

我非常冷靜地回答他:“我剛剛說黃飛鴻,只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你在這種情況下,配合我,笑笑就好了。這不過是幽默呀,你難道不懂什麽叫幽默嗎?”

他又笑了,笑得心無城府,“不好意思,真沒看出來。”

“好了,”我沖他揮揮手,“走吧,已經很晚了,你再不回宿舍的話,你們老師該罵了。”我習慣性地語氣諷刺,忘記了他恐怕聽不出來。

“不會的。”他果然是聽不出來,“宿舍那邊,本科生確實是管得嚴一點兒,熄了燈就要鎖門。不過我們研究生沒事兒,尤其是我們基地班的樓,根本沒人管。”

“你說什麽?你才多大——已經念過那麽多的書了麽?”我大驚失色地看著他。

“我22。”他又做出了那副認真坦然的表情,“16歲上大學,那年考上這邊的基地班,就是那種七年制的,一起把四年的本科和三年的碩士讀完,掌櫃的你知道什麽叫基地班麽?我們那屆高考的時候……”

“行了,你真的可以走了。”我忙不叠地打斷他,以示投降,“我相信你沒撒謊,你22,你也是貨真價實的研究生,很晚了,小朋友,再見。”

“掌櫃的,這麽晚了,不然我送你回去吧。”見我沒有反應,他補充了一句,“你開車來的麽?我有駕照,你放心。”

“我在等我的朋友,行不行?”我真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是怎麽長大的,我和雪碧說話都用不著這麽費勁。

老天爺奇跡般地顯靈了。也不知為什麽,只有在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上,他才願意幫我。陳嫣站在店門口,猶疑地朝裏面望著。我顧不上懷疑她來幹什麽,驚喜交加地說:“你看,我的朋友來了。”

“掌櫃的,再見。”他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看了陳嫣一眼,終於消失了。

他的背影一消失,陳嫣就迫不及待地倒抽一口冷氣表示驚嘆,“天哪東霓,剛才那個男孩子長得真帥。是你店裏的服務生麽?你從哪裏找來的?”

“開什麽玩笑?”我使勁地瞪了一下眼睛,“眼皮子這麽淺。他都能算得上‘真帥’,你沒見過男人嗎?”——嫁給初戀情人的女人真是慘,我在心裏這麽說。

“我比不上你行不行?誰能和你比,有鋪天蓋地的帥哥排隊,什麽都見怪不怪。”她也回瞪著我,恍惚間,我們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學校裏面的日子,不,也不能那麽說,那個時候的鄭東霓和唐若琳似乎是從來不講話的。

“那倒是。”我不客氣地說,“追過你的男人裏面,長得最帥的,恐怕就是西決了吧。你命好苦。”

她不回答,裝作沒聽見,臉上有點兒不悅的神色。正當我剛剛意識到冷場的時候,她擡起頭,沖我微微一笑,故作輕松地說:“那又怎麽樣?公平點兒說,西決算是普通人裏面長得不錯的,但是剛才那個是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