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一期一會(第5/8頁)

四目相對,昭陽平靜地笑著,看著她,仿佛等她詢問,等她發難。

“我對你做了什麽?”桐顏開口便讓昭陽笑出聲來,這一問,算是他始料未及,想也想不到。

“下雪了。”昭陽站起來,腿因久坐而有些發麻,拉開半扇窗簾,明黃路燈下紛紛的雪花亂成了一團。

桐顏直直地看著窗外,“好神奇。”

好神奇呀,同一個窗口上數四層,涼夏捧著大紅色的保溫杯,看這冬天墜落,在這龐大而荒涼的城市,熱氣在玻璃上蒙上一層薄薄霧氣,涼夏背對窗外席地而坐。人生中許多個雪天從眼前打馬而過,無外乎蒼蒼涼涼,無外乎跌跌撞撞,無外乎都是掐斷了前塵後路的奇跡。

手機震動著在腳邊打轉,涼夏放下水杯,接了起來,桐顏的聲音像聖誕夜的銅鈴,輕易搖醒夢一場,“我忘了帶鑰匙,你現在在家嗎?”

“我在。”

只是涼夏沒想到桐顏出現的速度如此之快,只是數分鐘的時間,她就歡快地沖進了房門,把自己丟在了沙發上,閉著眼睛,有收不住的笑意和還未散盡的微酗酒氣。

“可以解釋一下嗎?”涼夏走過去,彎下腰,輕輕拍了拍桐顏的臉頰,暖暖的,沒有風霜蹂躪。

“可以選擇延期開庭嗎?”桐顏調皮地睜開眼,翻身抱住了涼夏,附在她耳邊,緩緩地說,“我答應了一個人的邀請,我有預感,這或許是對我來說特別重要的一次約會。”

“那……就好好睡一覺,讓美夢一直都延續下去,沒有空醒過來吧。”涼夏認真地看著桐顏的眼睛,它會告訴她屬於桐顏的秘密。

有些秘密是永遠的,而有些則是暫時的,就像桐顏此刻的不確定與模煳一樣,涼夏為她畫上精致妝容搭配得體衣裙送她出門約會,她希望她為她揭曉謎底,而不是留下一個尷尬的秘密。

只是桐顏在樓下看到昭陽的那一刻就後悔了,覺得自己這樣反常地打扮一番,簡直就是積極主動迫不及待表明心意。

而昭陽卻絲毫沒有在意,拍了拍摩托的後座說:“能習慣麽?”

“我可是無所不能社會新聞女記者,有什麽不習慣。”桐顏說著就跳了上去,“走吧。”

耳邊刷刷掠過的氣流裏有故鄉初雪的味道,視野成了飛速後退的直線,桐顏大聲說:“謝謝你帶我去看你們的私人展覽!”

“我是為了向你證明我真的不是藝術家也不是攝影師。”

桐顏閉上眼睛,出神的速度讓她以為自己在盤旋一座高山,如入無人之境,卻心無膽怯,沒有什麽不能夠去接納。連自己也詫異這剛剛熟悉的男子帶給自己的出奇體驗,他有帶她出離的能力,而她則亦步亦趨,甘願沉淪。

所以當他們戛然停止在798的一座畫廊前時,桐顏還愣愣地一時頭腦空白,昭陽笑著敲了敲她的腦袋說,“嘿,進去吧。”

他說得輕描淡寫,而她駐足便被震懾。滿目著以鮮艷顏色的大幅照片,空空街道,空空校園,空空河流,蒼白雲朵與群鳥,一幀一幀都散發努力翻修的舊色。桐顏突然因此而嚴肅,一幅一幅看過去,突然轉身對昭陽說,“我覺得這些照片,讓人傷心。無望的努力只有看的人,才會傷心,你一點,也不覺得吧?”

昭陽一直尾隨在桐顏身後數米開外,低下頭聽完她的話,突然笑起來,背靠著拍攝淮河落日的那幅照片,眼睛裏有了和余暉一樣的溫情,他說,“桐顏,你總是讓我意外。”

4、

沒有什麽比這樣的相遇更有容易。

也沒有什麽比在一起更簡單。

桐顏對涼夏如此描述,她說,“我總想有些人的愛情驚天動地卻總不得善終,或者如我的初戀,開始得平平淡淡也結束的平平淡淡。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可以忘記那淡而無味的初戀,再有勇氣去接受另一次被拋棄的可能。可是,涼夏,這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覺得這個人,無論之前經過什麽樣的生活歷過什麽樣的人,可是現在,他就是為我而準備的。所以第一次覺得,時間不重要,了解不重要,相處不重要,我喜歡他,他恰好也喜歡我,這樣是不是就對了。”

“嗯,就對了。”涼夏沖著窗戶吐出一顆煙圈,玩笑說,“我以為先離開的人會是我,結果,竟然是你。這該死的昂貴的房租。”

桐顏說,“其實你想說的不是昂貴的房租,而是我也是專門為你準備的同居者。”

涼夏隨手把丟在地上的剛脫下來的淺灰吊帶衫往桐顏身上扔過去,“少厚臉皮,你最好找個時間把那家夥帶來我審核一下。”

桐顏沖她吐了吐舌頭,把吊帶衫抖平整疊了起來放在一邊,“我想給他還有那些不是藝術家的藝術家們做一期文化版的專題,專題通過的那一天我們一起去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