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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開動不久,我便對袁曉晨說:“下面一個月我要寫劇本,我想一個人寫,你要是沒地兒,我替你租一間房,你以後有錢了還我,沒有就算了,一會兒路上找一報刊亭停一下,買幾份報紙,你看看。”

袁曉晨聽了我的話,沒出聲,路上我到一報攤亭買了兩期《精品購物指南》扔進車裏,她也沒看,直發愣,回到家,她進了門,飛快地鉆進臥室,關上門,假裝睡覺。

到晚上,她走出來,眼睛哭腫了,坐在我的桌子邊,伺機搭話。

我在電腦前敲擊,見她來,換成空档接龍,我翻著撲克,故意不跟她說話,在我的經驗裏,像袁曉晨這種姑娘屬於糾纏麻煩類的,當炮友混著沒什麽問題,要是弄假成真,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所以決定鐵著心腸不改初衷。

一會兒,她走了,我聽到背後有些聲響,不久,袁曉晨拖著她的大箱子從臥室裏走了出來,背上還背了兩個包,出門都費了半天勁,我回頭看著她,她也回頭看著我。

然後,她笑著說:“你別不忍心,別攔著我,我先去桑拿,明天自己找房子。”然後就看著我,一動不動。

“這天都黑了,要走明天走,又不在乎這一晚上,去桑拿幹嘛呀?”

“我背這麽沉的東西,正好先按摩按摩,這事兒我都盤算好了,你好好寫你的劇本吧,我不打擾你了,再見。”說完,看著我的反應。

我把轉椅轉了一百八十度,用後背對著她,繼續翻撲克。

果然不出所料,背後傳來腳步聲,然後是一個小蚊子般的聲音響起:“你就不送人家呀,這天這麽黑,外面還這麽冷,我這麽一無家可歸的小白領兒,帶這麽多東西,碰上壞人怎麽辦呀——要是貪色呢,我可以咬牙忍過去,萬一碰上那貪財的,我可有生命危險啊——再說——”

我回過身看著她,她的臉色已轉成笑模樣,接著說:“再說,咱們這炮友當的也名不符實呀,自從我進了你這門兒,一炮還都沒打過,說出去多難聽呀——”

“滾!”我笑著說。

她見我松了口兒,把身上的背包“咣、咣”兩聲扔在地上,跑過來一把抱住我,在我臉上狠親了兩口,用哭腔說:“我知道你風流自私還無情,也不缺姑娘,以後我除了打炮再也不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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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曉晨說對了,憑著風流、自私加外無情,我得以保持一種稱之為相對自由的生活方式。

一般來講,只要在欲望與物質上不過於貪婪,便可不受別人的擺布與支配,只要放棄虛榮心,便可逃避一種不幸的命運,即,直接或間接的金錢美女的奴隸,維持一點點做人的尊嚴,我沒有控制別人的欲望,只是在自己的手工小作坊裏工作,工作時間由我支配,我不打擾別人,也拒絕別人的打擾,對於社會上那些風風火火的事業,我覺得多半缺乏意義,年輕時在文學藝術上的天真抱負也隨著商品時代的到來煙消雲散了,隨著知識及閱歷的增加,我更加看清個人私欲是如何打著各種幌子在社會上你爭我奪,毫不相讓,對於加入進去,我是一無興趣二無能力,我在人群中確定自己的位置,那就是爭取做一個無立場的旁觀者,無情看待一切,看待這個由基本相同的生命意志所組成的花樣百出的世界,我除了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有責任外,不想再給自己增添新的責任,我了解了我的位置,我只是一名大眾娛樂提供者,讓大眾得到消遣,從而贏得我自己的一份口糧,我還是一名只屬於自己的詩人,因了解個體生命的孤獨而憂傷,因憂傷而更深刻地直觀生命的無力、迷茫與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