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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須多言,那天夜裏,我被他裹挾著,東跑西顛,真是受夠了他發給我的洋罪,忽然,他被人叫走了,臨走前,對我說:"你先在這兒呆會兒,我有點事兒,回來咱們再聊,我覺得咱們有很多事可聊。"然後他叫來那個給我開門的姑娘,讓她照顧我,接著匆匆忙忙地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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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開門的姑娘是個木瓜,長得倒是挺機靈,但說起話來,特別生硬,她不由分說,把我拉到沙發上,給我遞來一瓶礦泉水,然後問我要不要藥要不要大麻,我說今晚算了。於是,那個姑娘便一言不發地坐我身邊,眼睛看著前面,不再理睬我。

大廳裏,約有十幾個完全陌生的男女在嗑藥,從他們的服裝與舉止上看,約有一半是白領,另一半路數無法說清,我知道自己再次誤入無聊場所。

置身於一幫無知而空虛的磕藥迷之間,令我感到一種不舒服,我對此想了半天,才明白,原來叫我不舒服的是,在電子音樂中,人們在借助藥力,拼命地表現他們的無聊與空洞,這種表現在我眼裏是低賤的。

另外,我還想到榮容,榮容之特別,就在於她給這種表現之中夾進了生與俱來的小混混的滿足與愉快,她就像一股清新的歪風,吹過那些正經八擺的空虛乏味,令我在被拒絕之後,也不得不承認她非常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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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還沒傻到真的等馮雪光回來,我坐了半刻,很快便從他家奪身而出。

在我走出大門,坐上自己汽車、在擰動鑰匙發動汽車之際,我發現,天色已經蒙蒙發亮,恰在此刻,一輛寬大的墨綠色豐田吉普飛奔而至,刹那間停在我的並排,駕駛副座的車門打開,一個身穿酒紅色無袖連衣裙的姑娘敏捷地跳下,看也不看四周一眼,徑直向門口跑去,我沒有看到她的臉,但她的背影卻一下子印在我的腦海中,因為那是一個名符其實的細腰,她一邊小跑,一邊抖動她的頭發,兩條細長白皙的胳膊左右擺動,更吸引我的是,她的腰肢也在漂亮地扭動,我感到很奇怪,因為她分明是在正常地跑動,但在我眼裏,卻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十分飄逸而醒目,後面一個身著西褲襯衫的拎著包的老帥哥跟上她,片刻,兩人便一起進入屋內。

我倒車,將車駛出車位,準備回家,但在我要走的一刻,頭腦中卻出現一種念頭,想看看那個姑娘的正臉,因為她的背影正是我朝思暮想的那種身影,腰肢細成一握,使裙子下擺看起來卻像是一朵倒開的怒放紅花。

我放棄了自己的念頭,根據我的人生經驗,太多背影好看的姑娘只要一回頭,就能把你嚇死,當然,還有一些別的經驗,比如,電話裏說話聲音好聽的姑娘必然長相欠佳,姐弟中,如果姐姐比較強,那麽弟弟必然特不爭氣之類――這些經驗雖然說不出有什麽根據,但在現實生活中卻經常靈驗,甚至百試不爽。

於是,我打消念頭,決定回家,免得進去看罷她的正臉後悔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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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幾天,我投入讀書寫作,我試圖硬寫,雖然沒有與細腰談成戀愛,那麽我何不把細腰改成粗腰,或者幹脆略過不提即可,我決定靜待時機,連日奔波令我怒火中燒,且說不出的疲倦,大概別人也有這樣的經驗,那就是,徒然升起的欲望要是幾次得不到滿足,這欲望會因為自己的不耐煩而轉瞬消失,而且消失得毫無道理,我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忽然之間,我過得風平浪靜,雖然這種風平浪靜的生活有時會讓我有一種錯覺,覺得我也許會出奇不意地死去,忽然死去,中斷我的人生,因此,能夠更多地寫出作品,對我來講更有意義,盡管受著才智的限制,但我仍有一部分書可以寫出,我可以暴死或速死,但我爭強好勝的天性要求我,在臨死前,要有所創作,要把創作與人生意義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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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為人,就會對別人有所影響,我想我應堅持到底,給繼續生存的親人以信心,以力量――發現人生荒謬是沒什麽意思的,如何積極地面對荒謬倒是一件值得想想及嘗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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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死亡及死亡的預感,有時只是憑空想想,人們也會覺得有些害怕,是的,所有的人都會害怕,也許一種害怕與另一種害怕並無本質區別,我無法知道別人如何害怕,我只知道自己如何害怕,我還知道,害怕是一樁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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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害怕這樁蠢行來,我認為還有更蠢的蠢行,那就是害怕思考,只有渾身蠢行且懦弱無能的人才相信什麽"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我想,要是真有上帝的話,他嘲笑的一定也是說這話的人,這是自甘低賤!人們何時才能懂得,沒有什麽東西比人類的思考更高貴的了,只有對於這個世界的沉思,才使得人類成為他們自己,那沉思不是別的,乃是人類奮不顧身、不屈不撓、無所畏懼、堅毅果敢的精神寫照,想到人類在堅定而有力地對這個世界的本質沉思默想,就連上帝也會驚慌不已,因為人類在此刻已站在上帝身邊,與其平起平坐,而不是張著低賤的大嘴巴,等著上帝往他們嘴裏施舍吐沫用來起勁地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