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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麽?"盡管我知道這句話十分乏味,但還是毅然問出,隱隱地,我又有一絲不安,知道再不說出能判明她身份的話,就會有無聊搭話者的感覺上身,那麽,情況就會更壞。

她看了我一眼,反問我:"你叫什麽?""周文。"她不再說話。

"你呢?"我奮力再問。

她再次扭頭看了我一眼,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再次把頭扭回去。

此刻,我有點急了,哪兒有這麽說話的?

"你幹嘛的?"我接著問。

她像是沒聽懂,對我揚了揚眉毛。

"我是說,你是幹什麽的?""來玩。"她明確地回答我,可惜,這種答案對我毫無意義,但正是這種令人頭暈腦漲的對話,使我幾乎更加肯定了,她一定是只雞――說起這件事來,還有些淵源,有一次,我在海口寫劇本,便在雞廳裏碰到一只坐台的雞,我記得我問她一個十分簡單的問題,那就是,她父親是幹什麽工作的?沒想到,這個問題,我花了兩個小時仍未弄清答案,那只雞用答非所問或者模模糊糊的方式,把我搞頭焦頭爛額,暈頭轉向,氣得我最後只得一走了之,事後,我與大慶還說過這個問題,大慶分析說,很多雞來自偏僻的農村,受教育程度低到難以想像,加上不會使用普通話,因此,確實有什麽也說不清楚的時候,他說他也遇到過同樣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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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話短說,我認定那個姑娘是只雞之後,一切便簡單了――但這樣肯定之後,心中疑團仍然不斷,比如:她舞跳得不錯,但顯然沒有受過專門訓練,這從她旋轉時便可看出來,除了說明她成天在舞廳裏泡著以外,並不能說明別的,也許,她是個小鬼妹呢?再有,她的打扮猛一看也像只雞,但細看之下,似乎也不全是,上海姑娘的著裝習慣與北京姑娘截然不同,這一點必須考慮進去,還有,她上半身著裝倒真像只雞,中段呢,倒像個中學生,但鞋呢,卻不像,這麽帥的鞋倒像是出國旅遊時,有錢父母在名店給買的,她的作派呢,我也無法判斷,雞有這麽不關心自己生意的嗎?再有,剛才跳舞時,她為什麽對我如此親熱呢?想著想著,我腦子再次全亂了。

姑娘坐在我旁邊,倒是更加從容了,她一會拿出表來看看,一會兒又看看手機,甚至玩了兩下遊戲,一會兒,她拿出哨來,吹一下,引得人直往我們這邊看,已經後半夜了,舞廳裏的人越來越少,她坐在我旁邊,一點也沒有走的意思,倒顯得十分自在――此刻,我的心裏卻七上八下,不知如何與這位姑娘交道,我弄不清她的身份,就不知如何對她說話,而一旦猜錯她的身份,比如說,把一個良家少女硬當雞來對待,當然會自取其辱,反過來情況會更壞,弄不好還要招至一通嘲笑,最後我由於對這件事考慮過度,竟有點昏昏欲睡的感覺,直想脫口而出:"你到底什麽人那!快說,再不說――看,都把我給氣困了!"

當然,這話我也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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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是幹什麽的嗎?"我問她。

她扭過頭來看看我,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她扭過頭:"你幹什麽的?""你先告訴我。""我告訴你了,來玩的。""那我也是來玩的。"我學著她的話,不料她卻笑了。

"你笑什麽?"我問她。

"我覺得你挺神氣的。"這都什麽亂七糟的!

為什麽我不喜歡外地姑娘,而直追著北京姑娘找呢?我想這就是原因之一,我經常被外地姑娘的話搞暈,總有一種你說東她西,你打狗她罵雞的感覺,北京人對於一件事,總有一個基本共同的反應,一句笑話,大家都能聽出來是句笑話,但在外地姑娘很可能就不笑,並且,很可能會做出令人不解的反應,下面一句話就更突出了。

我問她:"你現在是在上學嗎?"她點點頭。

"那你喜歡學什麽?""我不愛學。""你覺得我怎麽樣?""很好啊。""你喜歡什麽?""旅遊,遊戲機,看電影,"忽然,她幹巴巴地補上一句:"你北京話說得真好。"廢話!我北京人能說不好北京話嘛!

到此為止,我果敢地做出判斷,這就是一只雞,即然與她泡了這麽半天了,不如幹脆帶回家去算了,我用手拍拍桌子,把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老實不客氣地問她:"你是小姐嗎?"她大惑不解地搖搖頭。

"北京人管小姐叫雞。"我假裝解釋道。

"雞?"她用陌生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搖搖頭,"不是。""北京人管妓女叫雞。"我惡意地補上一句。

"我知道。"她說。

"那你是幹什麽的?"她臉上已經露出不高興的神色:"我不是跟你說過嘛,來玩的。""一個人?"她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