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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想領教一下東方智慧,便放他回到人間,三天後,中國普羅米修斯果真回到天上,他把天帝帶到高樓上,往人間一指,說,"現在您看――"天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人間忽然變得一片漆黑,再不見一點星火,倒是一陣惡罵之聲不斷傳回天上。

"那麽,根據你的東方智慧呢?你想告訴我什麽呢?"天帝問。

中國普羅米修斯從背後拿出一只手說道:"天帝,您來看,這是什麽?"天帝看到他手裏竟拿著從他身邊盜走的火種!

中國普羅米修斯淡然一笑,說道:"天帝,東方智慧的意思就是,我意識到,我受了別人的欺騙,犯了錯誤,但我能及時改正,您看,我已把火種從人間給您偷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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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神話故事寫成這樣,還有什麽話好說呢?

很明顯,這些榜樣盡管有著無窮的力量,卻與我風馬牛不相及,他們的英雄形象在我眼裏盡管十分難得,但卻很難有機會照著做,在人世間,累,這個概念,對每個人都有其特殊的表現力,其中特別離奇古怪的,我們叫做神跡,而不太離奇的呢?我們叫它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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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離奇又不平庸的東西,我也知道,比如:浪漫。

圍墻以其內部的不可知而突出了它的神秘感,我喜歡圍墻,它是美的,它具有一種令人動心的形式,它不引人注目,而是似乎遮擋著某些東西,所有的圍墻都具有某種浪漫氣質,就連監獄的圍墻也一樣,在我看來,最美的建築便是一圈圍墻,加上裏面的植物,最好除了植物,裏面再沒有建築,連人也沒有,什麽也沒有。

那是空虛所烘托出的神秘,夏多布裏昂叫它美,浪漫主義者夏多布裏昂還認為廢墟也很美,廢棄的城堡、教堂、墓地是美的,荒蕪的土地、田野、森林也是美的,因為那與時光的流逝,與人生的短促無常有著隱秘的聯系與呼應,那是時髦的殘骸,形式的遺跡,以及被雜草遮掩的時間之路。

浪漫主義者還相信,最深沉的情感是一種憂傷,一種無法自拔的憂傷,它比憐憫與愛更實在,它不故弄玄虛,它只是令人消沉地枯坐在燈下,對著曾栩栩如生地反映出昨日的明鏡,無可奈何地悄聲嘆息著,如同一支被點燃的紅色蠟燭,如同一只茫然的走獸,失神地站立在荒野之中。

莫泊桑曾見到一個情景,那是他在一個夜晚去探望晚年的福樓拜,只見老福樓拜正在往壁爐的火焰裏投擲舊日的情書,莫泊桑坐到福樓拜旁邊,一語不發,他看著老福樓拜把一封封年輕時收到的情書扔進爐中,每一封情書都是那些陌生姑娘的一種感情的形式,它也許只存在過一個瞬間,也許是長期地持續在某人心頭的一種感覺,總之,情書紛紛化為灰燼,福樓拜始終面無表情,只是在觸摸到一封綁著一雙緞子鞋的情書時,他猶豫了一下,眼中忽然閃出盈盈的淚光,這雙緞子鞋的故事莫泊桑無從得知,情書他也一封沒看著,那些女人都是誰他也不知道,他只看見緞子鞋情書也被投進火焰,燒成灰燼,他還能推測出,老福樓拜為此十分傷感,如此而已,莫泊桑被觸動了,而此刻老福樓拜仍然不說話,一時間,兩位作家不管願不願意,都成為了浪漫主義者,因為他們的行動被圈進了浪漫主義的語境。

還要對浪漫主義做出別的描述嗎?我看不必了,眾所周知,福樓拜與莫泊桑都不是浪漫主義作家,甚至兩人都不喜歡浪漫主義,但是,他們在人世間仍有機會掉進浪漫主義的陷阱,掉進傳統的精神狀態之中,也就是說,浪漫主義無處不在,遍布世間,它的領地神秘而頹廢,以供那些仍然疲倦地四下走動的人前去稍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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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嗡嗡就曾在那裏休息。

我與嗡嗡曾坐在浪漫主義的石階上休息,我知道,我們的浪漫很有傳統,我從嗡嗡的淚水裏看到傳統的力量,她拉著我,泣不成聲,那是我又一次提出分手的時候,那是99年春節前夕,嗡嗡炒完更回來,臉上畫著演出時塗上的濃妝,她還未來得及洗去的濃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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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聽天由命的女人都是可愛的,面對命運,她們不掙紮,不害怕,不抱怨,而是逆來順受,直至把一切看做不可避免的事物加以對待。這種可愛,有時會煥發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光彩,它的光彩,甚至會蓋過那些與命運抗爭的人,因為徒勞的抗爭與束手就擒相比,後者顯然更不具人格,缺少人格的力量,人就表現出物質的狀態,那是自然安詳的代名詞,動物在多數情況下就更多地表現出那種狀態,因此顯得可愛,當然,這也反襯出那種抗爭型的女人是多麽地可敬,我指的像女權主義者瑪麗。沃爾斯頓克。拉夫特那類的女人,但是,對於男人,一個可敬的女人顯然沒有一個可愛的女人更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