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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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給高中同學寫信,希望從他們那兒能聽到一些好消息,但什麽也沒有,他們不是像我們一樣,就是比我們更糟,大家都整天心情浮躁,走來走去,希望出點事情,但又都無事可做。

事實上,要做的事情一大堆,臟衣服一個月沒洗了,開學時發我的教科書還是新的,只不過扉頁上寫了我的名字,我從家裏偷了200元國庫券,兌成人民幣買了個錄青機,天天聽齊秦的歌兒,僅僅為了加強失戀的感受,那些歌矯情誇張,卻正迎合我的心境,接連幾天,我曾為它們落下眼淚,同時也為我自己哭泣,我的女朋友——向曉飄,在我還沒操過情況下離我而去,這叫我非常後悔,我整夜地想著以前每一次可以操她的機會,那些機會我未曾很好的利用,現在正為別人所利用。以前我們關系挺好,我記得有一次,那是上高二的時候,她曾用保溫飯盒給我送午飯。還有一次,在紫竹院的一條長椅上,她的幾個同學從我們身旁走過,她竟沒有讓我把放在她Rx房上的手拿開,我估計那幫傻逼一定看到了,可她完全不顧。

對向曉飄的回憶使我陷入固執的痛苦之中而不能自拔,陷入難言的想象中的嫉妒之中而無法擺脫,總之,是叫我傷透了心。我去找她時好話說盡,但她對我態度冷漠,由此我推想,她一定叫人給操了,這搞得我更加難過。

那一段,我成天恍恍惚惚,焦慮不安,心理陰暗,想法荒唐,幾乎死掉。

華楊就住在我們宿舍隔壁,對我的情況了如指掌,他用羅大佑的歌來加重傷感氣氛,通常他是這麽做的:先去不知哪裏借一把琴,然後躺到我的床上一唱就是三四個小時,以此來"讓我分神,使我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實際上,我既沒有分神也沒有解脫,而是更加煩躁,更加無所適從。像我們那一代的其他人一樣,我也喜歡羅大佑,經常聽他的《鹿港小鎮》、《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小妹》等等,這種喜歡從某種角度講是帶著柔情成分的,不管當時我有沒與誰在戀愛。我說過,那時我們面對的最可怕的東西就是無所事事,就是空虛,就是莫名其妙的無聊,我看不到前途,對自己也沒有信心,缺乏理想信念之類父輩曾擁有過的美好東西,弄不清生活的意義和價值,找不到讓自己行動起來的理由,任何行動,由於沒有目標,好像都是荒謬的。如果我那時知道自己一生都將在荒謬中度過的話,我也就不胡鬧了。可那時候我不知道,我周圍的人也不知道。

有一陣兒,我決定讓自己振作起來,要麽幹脆死掉,也許別人那時也在這麽想,奇怪的是,我真的振作起來了,但卻沒有目的,我成天腳步匆匆,為的是告訴自己,我沒有消沉,沒有自怨自艾,沒有自暴自棄,然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但是我還是幹了些什麽,我上課,下課,做功課,踢球,看書,寫作業,甚至還參加了一個詩社,我每天只睡六小時,其他時間,用華楊的話講,我是一個忙個不停的"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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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是我剛上大一時遇到的情況。我時常想,要是我剛一開學便認識阿萊,我的生活會不會更好些?或是再早些認識阿萊呢?如果是那樣,我就不會跟朋友混在一起,也就不會像後來那樣對待阿萊,假如我把對向曉飄說的甜言蜜語分一半給阿萊,假如我用對待向曉飄的心態對待阿萊,也就是從開頭便努力迎合阿萊的願望,為著她的理想而生活而不是對她漠不關心,那阿萊會不會不離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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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華楊去北大找高中的同學玩,在那裏,他們請他吃了一頓飽飯,還喝了幾瓶啤酒,這使得他精神大振,於是,應那幫家夥的要求,他唱了兩三個小時的歌,據說,場面出奇的熱烈,一個女孩哭了,傳聞她愛了華楊好幾年,現在仍未死心,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她長的非常難看,當然,哭起來就更加難看,在她哭的時候,竟有人悄聲說:"這老太太怎麽了?"

當然,這些都是題外活,華楊那一次北大之行使他認識了一個學歷史的男生,叫劉欣,他會彈鍵盤,有一對招風耳,頭發又長又臟,粘在一起,像剛擦完地的墩布條兒,臉色像老頭兒長著濕疹的屁股,黃皺臟黑,上面起著一些青春痘,一雙眼睛不停地眨動,如果有一天他碰巧沒有手淫,裏面就會射出狂熱的光,當然是射向路過的小妞兒的,他對小妞兒的口味非常簡單,假如有一天我聽說他因強xx一個失掉右腿的瘸子而被捕,我絕不會感到奇怪,當然,有時我們坐在馬路邊上真的看到一個失掉右腿的瘸子路過時,他也會和我們一樣,學美國60年代的青年搶著喊"左左左"。他的簡單歷史不久就被我打聽到了,曾和一個極難看的女生談過"一段不堪回首的,相互折磨的,非常浪漫的,致命殘酷的戀愛",一直債台高築,非常聰明,但從不學習,整天胡思亂想,形跡可疑,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成為華楊的密友,因為華楊多少年來一直夢想學壞,就是不得其門而入,現在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