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2008年年初,鮑哥也結婚了,我和老二飛到了鮑哥的老家,遠在東北最東北的那個村子,住了一個禮拜。

小馬和魏星都走不開,許寧來了一趟,沒趕上婚禮,就又飛回深圳了,據說是單位出了什麽事,身為部門副主任的他必須得回去。所以原本計劃中浩浩蕩蕩的伴郎團,就只剩下我和老二兩個人。不過沒關系,至少還有我,過完今年,我當伴郎的次數就要超過十次了,伴郎這件事對我來說,已經近乎於一個職業。

輕車熟路的副作用,就是幾乎失去其中所有的樂趣,我總可以在新郎出場前最緊張激動的時刻,以絕對冷靜的表情襯托出他在此時是多麽傻X。通常我會抽出支喜煙往嘴角一丟,點著,抽上一大口,再悠悠地吐出來:“哎,多大事啊……”

能請我做伴郎的,都是我最好的兄弟。有高中時候認識的,有大學時候認識的,我曾經和他們一起瘋狂和純真,我幾乎知道他們所有秘密,我幾乎認識他們所有女朋友,雖然那些姑娘後來沒有一個成為他們的老婆。不喜歡朋友的老婆已經成為我不能明說的習慣,我討厭他們在我們已經因為畢業而逐漸疏遠以後認識的女人。他們之間的故事都與我無關,而我卻不得不因為和新郎一個人的友誼去祝福他們兩口子。與其這樣,我寧可去參加新郎的葬禮,至少那是新郎一個人的。

可是我的兄弟們依然紛紛結婚,依然把曾經的那些花兒逐一忘卻,把那些故事藏進老婆找不到的抽屜裏,或者丟掉。那些故事裏有我,可能還有我的那些花兒,以及我熟悉的那個新郎自己。幾乎所有新郎都會在結婚前夜或者後夜喝醉,有個別極品還會在洞房花燭夜醉成個鳥樣,他們找機會和我獨處,翻翻那些回憶,聊聊那些姑娘,好像是這輩子裏的最後一次似的。

當然,我的想法是絕對病態的。生活總得繼續,誰也不能只活在那幾年裏。更何況早在那幾年裏他們就已經被拋棄了,或者他們人生中有過很多花兒,無論如何也成全不了那麽多人。而且說實話,他們現在的新娘也沒有太多值得挑剔的地方,優秀甚至優異的大有人在,能答應嫁給我那些傻X兄弟們,也是他們的福氣。但這個事實依然拯救不了我,我依然痛苦,也不知是想起了自己積攢的那些陳年破事兒,還是只是單純地見不得別人好。

和我不一樣,老二的人生總是在繼往開來著。在大學裏他就能和我們所有人的女朋友保持良好的關系,無論在我們分手前還是分手後。這一習慣他到現在還保持著,各路兄弟的現任女友們都會從全國各地以各種方式向他打探我們的曾經,各路兄弟的前任女友們也會從全國各地以各種方式向他抱怨我們當年如何不是東西。去年,老二組織所有在京的“兄弟們的前女友”吃了頓飯,K了次歌,成立了一個類似“前妻俱樂部”的非法組織。我被徹底驚到,和丫大吵一架,幾乎絕交。

後來我們和好如初,原因是他把自己QQ的簽名改成了:“我錯了,雖然不知道哪兒錯了。”這種大無畏的無知證明了其實他真的是個好人,只是傻點兒而已。我們每個人都是傻X,不過傻的領域不一樣而已,有人傻在IQ,老二傻在EQ。

老二在情商方面的缺陷起源於他如白紙般純潔的大學生活,而我悔之晚矣的道德反省也同樣源於那鄉土畫一般花花綠綠的四年。你必須相信每段感情都會有報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果白眼狼一輩子也就算了,最是那棄了惡從了善的,報應更是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這是我在浪子回頭之後的領悟,“啊,多麽痛的領悟”,辛曉琪唱的。其實酒吧裏任意一位男歌手的翻唱都比她好,因為他們一個個都是閱人無數的樣子,我想在他們酒醒以後應該也會飽受煎熬。

魏星當年是比我還浪的浪子,卻是我們這群人裏第一個結婚的,我們一行七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趕去蘭州,男的全要給丫做伴郎。那時候我和老二都沒什麽做伴郎的經驗,所以對婚禮上播放《男兒當自強》,所有服務員端著鹵水拼盤喊口號的環節嘖嘖驚嘆,後來曲風一轉,港台愛情歌曲次第綻放,老二激動得花枝亂顫、淚雨橫飛……後來魏星離婚了,我總懷疑這是老二帶來的衰運,連傻X魏星都在台上沒心沒肺地咧嘴笑,你丫哭個什麽勁啊!

魏星離婚之後沒幾個月,我的前女友柯依伊結婚擺喜酒,邀請所有老朋友齊聚京城,連我都收到了一張刺眼的血紅喜帖。我本來並不想去,但是我和柯依伊的幾乎所有大學好友都答應去了,這是畢業五年來我們這個小圈子聚得最全的一次,所以大家紛紛給我打電話,讓我把心態放平和,前度再見亦是朋友,還是來一趟吧。於是我也訂了機票,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