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前度青春

01

2006年1月12日,北京終於像模像樣地下了場大雪。在肖家河橋下面有五輛車撞到了一起,被交通廣播的主持人以說評書的語氣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下。我坐的這輛小六路的司機把廣播調到最大聲,整車的乘客附和著主持人的調侃,一起沒心沒肺地笑著,為這個冰冷的禮拜四增添了一些生氣。冬天的北京真是太好玩了。

不知道小伊現在在做什麽,自從她老公開著輛捷達把她從我們的同學聚會上接走之後,我似乎就再沒有得到過她的消息。當我躺在小六路臟兮兮的座椅上聽一群傻X傻笑的時候,當我待在老二的小別克裏聽我們在畢業時錄的CD默默流淚的時候,當我在龍慶峽第一次滑雪摔得鼻青臉腫的時候,當我吃成都小吃的垃圾套餐的時候,當我打噴嚏的時候,當我掛吊瓶的時候,當我發工資的時候,當我來月經似的習慣性拉肚子的時候,當我和不是你的女生做愛的時候,我都不知道你在做什麽,知道嗎,小伊?

2006年1月12日,我早已不再是柯依伊同志的男朋友了。我們不會再一起吃飯、逛街、打牌、看碟、親吻、做愛、爭吵以及互相折磨;我們不會再需要按一只鯊魚玩具的牙齒來決定今天晚上誰負責刷碗;我們不會再每嘿咻一次就往床邊的玻璃罐子裏放一顆折好的星星;我不會再積極主動地把我肩膀最肥美的一塊送到你嘴邊讓你咬一下;你也不會再在我不理你的無謂阻擋把手放到你胸上的時候跟我說你其實是B罩杯,而且生了孩子以後還會再大一些,也許能到C,然後再被我無情地嘲笑了。

02

和小伊分手後的一年,我來到北京開始北漂,住在通州邊緣的西馬莊園31號樓。

和小伊分手前的半年,我大學畢業來到南京,走之前我和老二、鮑哥、許寧、小馬、魏星在學校的大門口砸了三箱剛喝空的啤酒瓶子,抱成一團哭。

和小伊分手前的四年半,我趕在張軍搶劫銀行的第二天來到長沙,見到各大商場戒備森嚴,城市的主幹道五一路竟然還有巨型的廣告牌空著,空了好幾塊。

和小伊分手前的六年半,我第一次拉了小靜的手,我覺得,拉手真幸福,如果有機會,下個禮拜天我還要拉一下。

和小伊分手前的十一年,我人生第一次考了個不及格,那天天上也下著雪,似乎和我在2006年1月12日在北京看到的那場差不多。

這些事情我都和小伊說過。我喜歡跟小伊說我的過去,就像小伊喜歡說我們的未來。我們經常在床上整夜整夜地說,我說累了她說,她說累了我說,兩個人都說累了的時候我們就看電視,中間穿插著一兩次嘿咻。我們嘿咻的時候依然保持著兩個人語言上的習慣,我總結過去,她暢想未來。

03

我的朋友老二,他現在的單位就在我住的小區邊上,他和小伊一樣是我的大學同學,認識我快六年了。自從我來到北京,我倆就恢復了在長沙時只要能在一起就一定在一起的生活,而這樣的生活總能不斷提醒我小伊的存在。我敢肯定,如果小伊是上帝安排和我一起去吃蘋果的夏娃,那老二就是那條誘惑我們的蛇,以及蘋果裏的蟲子,是蘋果刀、水果盤、洗滌劑,是叉水果的牙簽、裝蘋果核的垃圾袋,甚至是吃完蘋果以後拉屎的那個馬桶。總之他如影隨形,在我和小伊的生活中占據著重要的地位。

小伊曾經非常喜歡在吃飯的時候取笑我和老二,說我們是上輩子的姻緣,如果不是這輩子老二投錯胎當了男人,她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從老二手裏把我搶走的。一次老二反駁為什麽不是方鵬投錯胎了?小伊說:“方鵬是男人,我知道的。”說完她突然把手伸到我的兩腿間,隔著褲子抓住我,大聲質問:“方鵬,你說,上輩子你倆誰是男人?”她第一次這麽幹的時候,我把嘴裏正在嚼著的豬肝全部噴到了面前的蓋澆飯上了。於是鮑哥等人開始哄笑,小伊驕傲地看著我和老二尷尬的表情,等我承認上輩子我是男人後放開手,摟著我的脖子狠狠親了我一下,然後低下頭紅著臉自己哧哧地笑,可愛得像個妖精。這是我們每次聚會的保留節目,只要喝到八成醉大家就開始提我和老二上輩子的姻緣,小伊每次都搞得我下身陣痛卻心花怒放。

這個節目結束於我和小伊非法同居後的一天夜裏。那天我因為踢球累得半死,很早就洗洗睡了,而柯依伊同學興致卻很高,12點多把我吻醒,要我通知二炮部隊一級戰備。她撲撲騰騰地跳去洗澡回來,我依然處於半夢半醒的迷瞪狀態,她像條涼粉一樣滑進被窩從背後抱住我,於是我掙紮著轉過身來,抱住那個軟軟的身體,深情款款地喊了聲:“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