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王大人淩厲地看了四品官一眼,說道:“那就請通判大人說幾句對抓捕兇手有用的如何?”

通判古大人皺著眉,不自然地抽了抽嘴角,扭頭看向一邊。

羅老大人捋了捋長髯,說道:“小紀是吧,關於這間屋子,你還有想說的嗎?”

紀嬋道:“這裏基本上沒什麽了,腳印雖然多,但可以確定沒有兇手的。如果可以,我想看看兇手在其他地方留下來的痕跡。”

羅老大人對王大人說道:“花園有,不如大家一起走一趟?”

王大人頷首,做了個請的動作。

紀嬋轉身,視線下意識地再掃一遍。

這一看,她還真發現了一處疏漏。

——門檻底下躺著一條染了血的布條,看著像只襪子。

紀嬋走近一看,果然是襪子。

她帶上手套撿起來。

襪子上的褶皺極多,應該被緊緊地團過,除血跡外,還有些地方是濡濕的。

通判古大人“嗤”了一聲,“順天府查過了,這是世子的臟襪子,應該是救人時弄掉的。”

紀嬋懶得理他,沒吭聲,一邊思考,一邊往花園去了。

從小垂花門出來左轉,穿過月亮門就是花園。

花園不大,大約二十個平方丈,建得極講究,到處都有石板鋪路,想找腳印幾乎沒有可能。

花園的核心部分是假山和涼亭,沿著石板路繞到北側,北墻邊上栽著幾棵高大古老的松樹。

其中一棵松樹的粗樹杈上掛著一根丈余長的草繩。

草繩是最普通的民間草繩,打的繩結極簡單,沒有任何特征可言。

總捕頭是個三十出頭的漢子,他親自給幾位大人做了介紹,“兇手就是從這裏逃走的。手抓住繩子,腳配合手,蹬著墻皮上下,並不難。這十四個擦蹭痕跡是左右腳一起的,外面的比裏面少幾個,兇手落地時應該是跳下去的。”

紀嬋問:“外面有腳印嗎?”

總捕頭道:“墻根下的泥土有被撥弄的新鮮痕跡,應該是兇手離開時清掃腳印留下的。”

紀嬋搖搖頭,“兇手有極強的反偵察能力,這個案子很不簡單。”

她走到墻根處,仔細觀察圍墻上的痕跡,說道:“兇手只有一人,鞋底幹凈,幾乎沒什麽泥土,丈余高的墻,七下蹬踩,且右側痕跡更重,說明兇手力氣不大,右腳的力量比左腳大。”

總捕頭聞言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鞋底幹凈,可能是乘車來的,不踩泥地。兇手養尊處優,不是尋常百姓。”

紀嬋失笑,所以,司豈就有嫌疑了嗎?

司豈是胖墩兒的親生父親,不能無辜背上這種罪名,以免影響胖墩兒的將來。

看來她真得多做些努力,就算抓不到兇手,也該排除他的嫌疑才行。

從花園回來,一行人去了東次間。

武安侯就坐在東次間的羅漢床上,幾位大人進去時,他起身迎了上來,淩厲的目光直直地射向紀嬋,說道:“看吾兒遺體可以,日後如有什麽不好的傳言,本侯必定為你是問。”

紀嬋嚇了一跳,“那我不看了行吧”這句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又勉強咽了回去,她人微言輕勢單力薄,盛怒下的武安侯還是不得罪的好。

羅老大人是個和善的老人,解圍道:“你去看看吧,只要對抓到兇手有利,侯爺是不會怪罪你的。”

紀嬋拱了拱手,“在下定全力施為。”

屍首頭西腳東躺地在停屍床上,身上蒙著一大塊白布。

紀嬋把染血的襪子扔在一邊,打開勘察箱,取出一只口罩戴上。

揭掉白布,淡淡的尿騷味、臭味更加直接地傳了出來。

通判古大人、副左都禦史王大人轉開臉,武安侯則痛苦地用雙手掩住了臉。

只有羅老大人同紀嬋一起站到了屍體旁。

死者已經被簡單清理過了,穿著幹凈的中衣。

額頭上有挫裂傷,臉頰上有淤青,左臉比右臉的傷情嚴重,鼻梁骨折,歪向右側。

因為出血明顯,以上都是生前傷。

紀嬋上手按了按額頭上的挫裂傷,骨擦感明顯,說明額骨有輕度骨折。

脖子被劃開一道大口子,頸總動脈、頸靜脈被割開,血基本上流幹了,屍斑淺淡。

脖子後面有勒痕。

死者的手臂極為僵硬,無法曲折肘部。

從他被發現死亡,到紀嬋進這間屋子,總共不到八個時辰,屍僵處於最大化,所以,死亡時間基本上沒錯。

死者手腕上有輕微擦痕,說明此處被捆綁過,乃是掙紮時產生的痕跡。

紀嬋湊到屍體邊上,細細查看脖子上的巨大傷口,說道:“結合兇手攀墻時的判斷,兇手的力氣可能不夠大,所以他割了兩刀,割傷大約四寸,割斷了頸總動脈和頸動脈,造成大量失血,這是致命傷。兩刀在中間重合,但頭尾各有兩道割傷,都是左深右淺,兇手從背後下刀,應該是右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