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2頁)

紀嬋笑了笑,京官確實難做——皇帝動不動就下來視察,這誰受的了啊,嚇都嚇死了好嗎?

司豈道:“皇上知道李大人的難處,放心吧。”

李大人連連拱手,“那就太好了,那就太好了。”

紀嬋問道:“沒有腦袋嗎?”

李大人道:“有的有的,但時間短,在下沒能找到死者身份。”

說話間,幾人到了順天府府尹的書房。

泰清帝坐在首位,一臉嚴肅,左右坐著幾位官員,左言赫然坐在末位。

司豈紀嬋剛要跪拜,泰清帝已經起了身,“走吧,看看去。”

在一個偏僻的耳房裏,一個簡易解剖床已經搭好了,燈火通明。

一個柳條編簍子就在門口,隔著十幾丈就能聞到濃濃得血腥氣和臭氣。

牛仵作跪在門口,可憐巴巴地看著紀嬋。

李大人呵斥道:“還不進去幫忙?”

“是是是,小人這就去。”牛仵作連滾帶爬地進了屋子。

泰清帝和幾個大臣在門口轉了一圈,又忙不叠地縮回去了。

小馬取出四個口罩遞給紀嬋兩個。

司豈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口罩戴上,見他們一人兩個,就趕緊伸出了手。

紀嬋笑了笑,讓小馬又給了他一個。

三人一同進去了。

紀嬋戴上手套,和牛仵作一起把簍子搬起來,倒在門板上。

肉,內臟,四肢,骨頭,頭顱,血淋淋,黏糊糊……

“嘔,嘔。”小馬幹嘔兩聲。

牛仵作則“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

他二人的聲音就像發令槍。

“嘔……”

“嘔……”

外面的人真的吐了。

嘔吐聲此起彼伏。

皇帝、左言,以及順天府的幾個大官一起,誰都沒能幸免。

司豈隔著口罩捂住口鼻,轉過身,幾大步沖出門口,摘下口罩呼吸兩口冷空氣,壓下惡心感,卻沒敢立刻回去。

紀嬋見過很多比這種更惡劣的,然而此刻也覺得有些受不了。

血和腐臭味倒也罷了,關鍵是屍塊上沾著不少水樣糞便,而且還沒有條件清洗,這就太惡心了。

她又懷念一遍現代的法醫解剖室,然後開始工作。

按道理說,她應該先把屍體拼湊起來,這個不難,但需要時間。

所以,她要先找到死者的身份特征,死亡時間,以及致命傷。

泰清帝對這樣的屍體形態表現出了強烈的好奇心,他跟小馬要了兩只口罩,然而沖進來兩次,又退出去兩次。

左言比較有自知之明,呆在外面始終沒進來。

讓紀嬋感到驚詫的是司豈,他第二次進來後,不但完全忍住了,還跟她有商有量的。

“紀大人,骨頭從關節處卸下,說明殺人者可能是屠夫,廚子,還有可能是個懂瘡瘍正骨的大夫。”(瘡瘍正骨相當於現在的外科醫生)

“李大人,讓捕頭調查南城所有相關身份的人,以及各個藥鋪賣出去的砒霜。”

李大人立刻去安排了。

紀嬋從內臟裏找到胃,就著燭火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再用解剖刀打開。

她讓小馬取出一只銀針,在胃裏攪了攪,放到一邊,留做佐證,說道:“胃部似有血腫和潰爛,血管有異常,死者也許會死於急性砒霜中毒。胃內容物空虛,只有粘液,符合砒霜中毒症狀。”

砒霜原本無色無味,但因這個時候砒霜不純,含有硫化物,與銀結合後形成硫化銀,這是銀針驗毒的原理。

她把頭顱拿過來,打開鼻腔和口腔,再用鑷子夾開上眼瞼,“從內臟的腐敗程度上看,死者死亡不會超過一天。嗯……病者眼結膜有充血,鼻及口腔粘膜充血、水腫,這也是砒霜中毒的征兆,角膜表面出現皺褶,可見局部混濁,但仍可透視到瞳孔,這個程度麽,死者大概死於昨天的這個時候。”

“啊!”外面有人叫了一聲。

紀嬋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見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員正驚恐地看著她,渾身直顫。

“人嚇人才會嚇死人。”紀嬋嘟囔一句,聳了聳肩,拿起一只手,湊近了燭火,仔細觀察片刻,說道:“指端發黑,手上有很厚的繭子,從分布的位置上看,她應該經常做衣裳、刺繡或者需要使用剪子一類的活計。”

司豈道:“死者是女人嗎?”

紀嬋撿起擺在一旁的一坨,“根據這塊肉來判斷,她確實是個可憐的女人。”

聽說是女人,泰清帝和左言一起好奇地往裏面看了一眼,一眼瞧見那塊肉的突出特征,又齊齊縮了回去。

司豈尷尬地轉過眼,找到另一只手。

這是只左手,略有薄繭。

司豈再吩咐道:“李大人,派人盤查南城的繡樓裏的繡娘有無失蹤,如果沒有,就打聽一下各個雜貨鋪,有沒有下巴上長著一顆黑痣的,靠賣繡活為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