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2頁)

是夜,雲姑與桃酥輾轉反側,誰都沒能安眠,倒是沈瓊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

沈瓊年紀雖不小,但許多時候脾性卻還是像個孩子,遇上什麽難事,常常是想方設法地躲著避著,不想面對。可這夢卻沒輕易放過她,陳年舊事紛紛湧上腦海,逼著她回憶起點點滴滴來。

歡愉、難過以及絕望摻雜在一起,心緒大起大落,險些要了她半條命。

次日沈瓊悠悠轉醒,中衣已經被冷汗浸透,狼狽得很。她身上沒什麽力氣,強撐著坐起身來,隱約聽見院中傳來交談。

雲姑昨日遣全安去查時,本以為要費些周折,卻不料他竟這麽快就回來了。及至聽了幾句後,方才知道,是這件事太好查了,尋個僧侶一問便能得知。

“眾所周知,秦王殿下與渡難大師是關系極好的忘年交,時常會到慈恩寺去與大師對弈。”全安將查證的過程略過,簡潔明了地說道,“我後又經多方查證,昨日秦王殿下的確到慈恩寺去過,不出意外,姑娘見著的那人正是他。”

雲姑這些年來操持著沈家的生意,從沒來過京城,更不關心朝局之事,故而對這位秦王殿下也只聽過寥寥幾句,並不算十分了解。

她凝神想了想,忽而問道:“若我沒記錯,四年前今上南巡,秦王殿下是不是出過什麽事?”

全安辦事向來仔細,見雲姑催得急,一晚上沒睡,趕著將一應的事情都打探了個明白。聞言,隨即道:“正是。當年今上沿運河南巡,皇子、公主、後妃皆有隨行,可後來卻傳出消息來,說是隨行的秦王殿下受了傷,再沒在人前露過面。後回京修養,大半年後方才出現。”

雲姑掐著指頭算了算時間,神情愈發冷了下來。

她雖不知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可如今看來,所傳出來的消息是半真半假的。這位秦王殿下受傷後,不知因何緣故流落到那般境地,誤打誤撞地被阿嬌給買了回來,才有了後來那許多事。

堂堂秦王殿下成了被買賣的仆從,想必也是吃盡了苦頭,可雲姑並不想知道他有什麽苦衷,只恨當時自己起初沒能攔住阿嬌,後來也沒識別他的真面目。

“你去歇息吧,有勞了。”雲姑向全安道了聲謝,這才轉身進了沈瓊的屋子。

雲姑原以為沈瓊尚在睡夢中,可一推門,卻見她披了件外衫,倚在梳妝台前發愣,也不知方才的話聽了多少。

“阿嬌……”雲姑欲言又止。

沈瓊扯了扯唇角,勉強露出點笑意來:“我沒什麽妨礙,你不必擔心。”

見她終於肯開口說話,雲姑略微松了口氣,隨即又道:“方才全安的話,你可聽到了?”

思來想去,雲姑還是決定將這件事挑開來說。

哪怕是勾得她大哭一場,也總比藏在心中,郁結成疾要好。

沈瓊是個最嬌氣的人,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平時磕了碰了都忍不住要落淚的,可如今竟沒再哭了。她臉色蒼白,嘴唇也沒什麽血色,垂下眼睫輕聲道:“聽到了……可秦王殿下,同我又有什麽幹系呢?”

“我的夫君,是個出身貧寒、父母早亡的可憐人,”沈瓊的聲音很輕,可卻異常堅定,“他待我很好,溫柔體貼,由著我耍小性子,從不會生氣,更不會騙我。只可惜緣分太淺,三年前遇難了。”

“我曾經很難過,但逝者已矣,人終究是要朝前看的。”

她這話,也不知是說給雲姑,還是說給自己聽。

沈瓊說這話時,神情淡淡的,可雲姑卻幾乎落下淚來。她上前兩步,將沈瓊攬在懷中,輕輕地撫著她散落的長發:“阿嬌說得對,咱們往前看。”

沈瓊這個人,看起來柔弱得很,可只要拿定了主意,便不會再反復。

她這次從江南到京城來,帶了許多舊時的物件,一直小心留存著,如今卻是不想再看到了。她支使著桃酥將那些東西都尋出來,付之一炬。

火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眸中明暗不定,平添了幾分艷色。

此事之後,沈瓊大病了一場,與三年前如出一轍。

可那時她萬念俱灰,幾乎沒什麽求生的意念,這次的精神卻還好,甚至還有心情同雲姑、桃酥玩笑。

方清渠知曉她病倒後,又舍了情面請了那位太醫來,診脈開藥。

先前沈瓊待他總是不冷不淡的,哪怕是道謝,也都是客客氣氣。此番卻是有所不同,沈瓊叫住了他,輕聲笑道:“有勞你費心了。”

方清渠先是一怔,隨後意識到她態度微妙的轉變,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尚不知該說什麽,可臉上已經不由自主地露了笑。

沈瓊又道:“等改日我病好了,再正經謝你。”

作者:前任都是死人.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