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聽到沈瓊口中說出“好啊”二字之後,方清渠眼霎時就亮了。

沈瓊看在眼中,沒來由的想起得了獎勵的湯圓,也是這般模樣,讓人見著便覺著心軟。

“我打小在南邊長大,還沒逛過京城的廟會。”沈瓊站起身來,隨口道,“不知有什麽新奇的玩意?”

方清渠也隨之站了起來,要往外邊去。

其實他到京城也沒多久,早些時候忙著備考,後來金榜題名入翰林,又有許多事情要學,壓根沒什麽時間去玩樂。他又是個素來勤勉的人,若不是想尋個機會邀沈瓊出去,怕是也想不起來要逛什麽廟會。

“方公子且等等,”沈瓊見他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門,出聲叫住了他,抿唇笑道,“容我去換個衣裳。”

沈瓊大病初愈,平素裏也不出門,穿得是半新不舊的衣裙,發髻也是拿個簪子隨意挽的。如今要出門去逛,自然還是要打扮一番的。

方清渠臉一熱,又坐了回去:“好。”

他這些年來專心念書,從沒分心在男女之事上,如今便顯得像個愣頭青似的。旁的事情上倒是遊刃有余,可一見著沈瓊,話也不會說了,手腳仿佛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擺一樣。

沈瓊瞥見他耳尖都紅了,低低地笑了聲,自去換衣裳去了。

雲姑對這事是喜聞樂見的,原本還生怕沈瓊陷在秦淮的事情中走不出來,如今見她竟願意應下方清渠的邀約一同出門去,心中也覺著高興。

她幫沈瓊張羅著,翻箱倒櫃地尋出一條石榴裙來。

這些年來因著那所謂的“孝期”,沈瓊早就將各種艷色的衣裳收了起來,這條石榴裙還是收拾進京的行李時,雲姑夾帶進來的。

“這也太……”沈瓊欲言又止。

她多年未曾穿過這樣艷的衣裙,如今見著,竟還有些不大習慣。

沒等她說完,雲姑便截了下來:“這怎麽了?你從前可是最愛這條裙子的。”

這石榴裙與尋常衣裳不同,料子是當初某位西域的胡商帶來的,其中混有金線與雀翎,價錢比蜀錦還要貴上些。整個錦城就那麽一匹,被沈瓊給買了下來,請最好的繡娘做成了這條石榴裙。

沈瓊自小,就是個臭美又嘚瑟的姑娘。

她又生得好,大紅大紫的衣裳更能襯出好相貌來,說是艷壓群芳也不為過,得了這條石榴裙後高興許久,恨不得給所有人看,像是只四處開屏炫耀的小孔雀。

聽雲姑這麽說,沈瓊想起當年辦過的幼稚事,忍不住笑了起來。

雲姑幫著沈瓊換了衣裳,又重新給她綰了發,戴了釵環耳飾,滿意地說道:“去吧,好好玩。”

方清渠一直在正廳等候著,心情七上八下的,倒像是當初在皇城下等著放榜之時,又緊張,又帶著些近乎雀躍的期待。

其實自從被皇上禦筆親封為狀元郎後,旁敲側擊來打探方清渠意思的人不少,大都是見他年少有為,想要議一議親事的。就連方清渠的座師,當朝太傅徐三思,都曾經隱晦地提過此事。

可他卻一一推了,誰都沒應。

同科的好友說他糊塗,畢竟若是能同那些個官宦世家結親,今後的仕途必然能走得順暢不少。方清渠也明白這個道理,可他一想到沈瓊,就怎麽都放不下。

當初在那客棧,他錢財被竊走投無路時,只覺著前途一片黑暗,是沈瓊救了他。

那時他尚不知沈瓊的名姓,可卻將她的模樣牢牢地記在了心上,此後日思夜想,幾乎成了癡念。

旁人說他糊塗也好,仕途不易也罷,只要能討得沈瓊高興,他自己心甘情願。

方清渠想得出了神,直到沈瓊走到他面前,在他眼前擺了擺手,方才回過神來。

及至看清沈瓊的模樣後,他的臉霎時就紅了。

方清渠見過沈瓊素衣白裙,也見過她病中憔悴,可從來沒見過她這般艷麗的模樣。

大紅的石榴裙將她的肌膚襯得愈發白皙,欺霜賽雪一般,如墨的長發挽起,珍珠纏絲步搖與珊瑚耳飾微微晃動著。櫻唇嫣紅,一雙桃花眼更是顧盼生姿。

兩人離得很近,方清渠似乎能嗅著股若有似無的幽香。

依著常理,從來都是姑娘家害羞,沈瓊還是頭一遭見著男子如此的,倒是倍感新奇。她眼中的笑意愈濃,後退了兩步,同他道:“我收拾好了,咱們走吧。”

說著,她便轉身出了門,方清渠怔了怔後,隨即跟了上去。

方清渠起初仍舊不適應得很,目光都不敢往沈瓊身上落,及至走了段路後,方才漸漸地緩了過來。

沈瓊四下看著,感慨道:“這京城與南邊還真是大有不同。”

循著這個話頭,方清渠與沈瓊閑談幾句,轉而又問道:“說起來,你既是在南邊長大的,千裏迢迢到京城來,可是有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