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莊茹心中,沈瓊是個極溫柔的性情,眉眼間總是帶著笑意,讓人見了便不由得生出親近的心思。這還是頭一次,她從沈瓊這裏聽到不那麽和善的話,倒像是對那位秦王殿下有什麽意見似的。

但這想法轉瞬即逝,莊茹只覺著是自己多心了。

畢竟沈瓊自小在南邊長大,到京城也沒多久,身份天差地別,怎麽可能與秦王這樣的人有什麽牽扯?

“說起來,秦王近年來也是不易。”莊茹本就是個話癆,對世家之間大大小小的事情了如指掌,如今一起頭,便忍不住同沈瓊感慨道,“他原是賢妃娘娘所出,自小便聰慧得很,很得皇上喜愛。可偏偏前些年賢妃做了謀害皇嗣之事,被打入冷宮,連帶著秦王也遭了皇上厭棄……”

沈瓊並不清楚過皇家的事情,哪怕是在知曉裴明徹的真正身份時,都未曾想要去了解過。畢竟於她而言,這些事情都沒什麽意義,著實不必費什麽心思。

如今驟然被莊茹灌了一耳朵的恩恩怨怨,一時間倒是不知該作何感想,只垂眼看著櫃台上的花枝。

莊茹又道:“早些年,京中的閨秀可都心心念念著想要當秦王妃呢,畢竟他的相貌那般出眾,文才武功樣樣都拿得出手,又深得聖心。可是南巡之事後,大都掐滅了那心思。如今皇上也不怎麽提他,就好似沒這麽個兒子似的,也就太後還念著,近來一直在給他張羅親事。”

沈瓊原以為,裴明徹這些年應該過得不錯,畢竟生在皇家,自然是衣食無憂的,倒是沒想到其中還有這許多曲折。

她聽得入神,一時沒留意,指尖被那花枝上的刺勾了下,瞬間湧出殷紅的血來。

“怎麽這麽不小心。”莊茹嚇了一跳,也顧不得再聊那些閑話。

沈瓊倒抽了口冷氣,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但隨即又笑了聲:“沒什麽妨礙,不用擔心。”

她輕輕地舔了舔指尖,血腥味霎時在口中蔓延開來,但很快就止住了血,連包紮都用不著。

莊茹看清那傷口之後,才算是放下心來。她又在鋪子中留了會兒,一邊抱著湯圓擼毛,一邊陪著沈瓊聊天,一直到天色漸晚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姑娘……”桃酥欲言又止。

這半日來,她將那位莊姑娘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一時間擔心生意上的事情沒法解決,一時又擔心沈瓊被勾起舊情來,著實是忐忑不安。

可如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沈瓊的指尖還隱隱作痛,倒像是有刺留在其中一樣,可卻又怎麽都尋不著。

送走莊茹之後,她伸了個懶腰,一把將櫃台上的湯圓給抱了起來,同桃酥道:“關門回家去。哪怕是天塌下來,也不能礙著我吃飯睡覺。”

回到家後,沈瓊先是什麽都沒提,等到好好地吃飽了飯後,方才正經將白日裏的事情同雲姑講了。

哪怕一直未曾有過愁容,但沈瓊心中十分清楚,這事並不好辦。

對於商戶而言,最重要的便是“聲譽”二字。

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卻是能決定最終成敗的,而且一旦被毀,極難再重建。

那人並不肯同她正面交鋒,而是選擇了在幕後動手腳,制造事情傳出風言風語來,無形之中毀了花想容的聲譽,堪稱是陰毒了。

這些年來,沈瓊倒也不是沒遇著過這樣的事,但卻都不似眼前這般棘手。畢竟以前都是生意場上你來我往,可如今下手之人,卻是位高高在上的世家夫人,謠言一旦在京中閨秀中傳開,想要辟謠可是難上加難。

雲姑自然也清楚這個道理,她沉默片刻後,問道:“這事,能確準是恒二夫人做的嗎?”

“我同阿茹閑聊時,有意無意地問過。”沈瓊拿了個牛角梳慢悠悠地梳著長發,“但世家之間都有往來,哪怕那位寧姑娘真是受恒二夫人指使做下此事,咱們也拿不到證據。退一步來講,又能去找誰伸冤呢?”

沈瓊的先前曾在恒伯寧面前暗示過,錢氏興許會為難自己,可她也不敢確準那位恒大爺會幫這個忙。畢竟這事又不牽扯到將軍府的聲譽,他就算是個大善人,也不意味著事事都要幫。

更何況,疏不間親。

她不過是個外人,可錢氏卻是將軍府的二夫人,他的親弟媳。

雲姑皺起眉來:“那徐姑娘……”

“這就更不用提了,”沈瓊笑了聲,“她不過就是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我難道要為此再告到方清渠面前去?那成什麽樣子了?”

權勢壓死人,沈瓊如今算是切身體會了。

其實若要報復回去,也不是全無法子,可江雲晴還在恒家,她投鼠忌器,總不能真同錢氏撕破臉。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桃酥委屈道,“咱們到京城來,原本只是想著幫江姑娘一把,怎麽反倒給自己惹來一身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