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五品以上才能叫爭一個誥命。

兩人明明沒有戳破最後一層紙,卻又好似已有了相約的默契。

傅辛夷知道封淩做得到。

丞相位,官居一品。

他在京城裏會比現在紅一萬倍,而她只要點下了頭,就會成為京城裏最讓人羨慕的女子。換成另外的人,或許當場就點頭應了。

二十年,走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對封淩這樣的人而言,能權勢滔天,即使最終一杯毒酒也無所謂。對傅辛夷而言,卻更偏向於最終平安喜樂,即使中間平庸也可以。

他們兩個之間觀點截然不同,可是……

可是傅辛夷好像放不開手了。

“封淩。”傅辛夷念出了封淩的名字。

她覺得額頭上的吻如同吻在她心尖尖上,讓她一時間有點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她被面前的人從憂慮的漩渦中拔了出來,樂意去想:對,他說得對,過去的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了,以後愁的事情,現在都可以去想辦法解決。

封淩在應了一聲,等著聽傅辛夷會回應他什麽。

傅辛夷想到一個故事,一個阿婆有兩個孩子,一個賣傘,一個賣布。愁的人,天氣不管晴天雨天,總會愁一個孩子賣得不好,喜的人,不管晴天雨天,都會喜一個孩子賣得好。

阿婆改變不了孩子以前買賣的物品,只能轉換心情。傅辛夷就是那個阿婆,她改變不了任何一位長輩已做出的決定。但她可以先改變了心情,再去讓孩子賣點別的。

晴天也好,雨天也好,賣那些都可以賣出去的東西。

傅辛夷注視著封淩半響,心裏已有了決斷。然而話到了嘴邊,卻成了:“你對別的女子也會這般輕浮麽?”

封淩:“……”

不,他沒有,他不是。

傅辛夷想了想,覺得還有點不太對。沒有經歷過信息大爆炸時期的封淩,從哪裏學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追人方式?難道他天生擅長?

天生擅長好像更糟糕了。

傅辛夷現在已有點不相信說書了,畢竟說書完全不知道她復雜的身世。但她又覺得封淩以後那麽招搖,仰慕的女子肯定會很多。他這人要是對每個女子都如此輕浮,自己頭上豈不是就能放羊了。

封淩無奈解釋:“辛夷想多了,我哪裏有空去尋別的姑娘?”

他天天不是看書就是寫文章,根本就沒認識幾個女的。

傅辛夷眼眸內眼神略懷疑,往後又退開了一點:“那就當你說得是真的。我吹不得太多風,要回房去了。你好好準備殿試,可別再亂跑。”

她生怕自己惹出差錯,害得封淩受牽連,警告:“我不出門,你也別隨便出門。”

封淩失笑,見傅辛夷這姿態,答應:“嗯,殿試前不再出門。”

傅辛夷得到了應聲,拱手往府裏撤:“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她往門內小跑了一段,結果被門口好些個躲在門後的仆役嚇了一跳。

仆役忙裝作無事人一樣,紛紛嘴裏叨叨說著要幹什麽事情,飛快散開。

傅辛夷往門外看,門外封淩還站在那兒,朝著她笑了笑。

她揮了揮手,而封淩朝著她也揮了揮手。

後門關上,然後再看不見。

傅辛夷回到房間裏,把畫藏了藏好。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相信男人的話,不如相信母豬會上樹。”

“就算母豬會上樹,也不能相信男人的嘴。”

傅辛夷在嘴上嘀嘀咕咕說著千年後傳來傳去的觀點,試圖給自己洗腦。她心情現下好了很多,都沒覺得身子沉重了。親生的不親生的,都不管了。

她的日子以後說來說去,還是自己過的小日子。

皇家不可能認領她,傅府對她也仁至義盡。反正今後的日子,互相牽扯是越少越好。

比起這些復雜的各有思量,嘴上不知真假的一個個大人,她認真相信著,但心裏頭總歸不算舒坦。似乎所有人都偏愛她,可又所有人沒有問過她的意思。

親生的將一切事情一股腦丟給她,養她的將一切事情一股腦隱瞞著。一個個嘴上說著“你以後成婚找個喜歡的就好”、“傅府養得了你”,其實呢,也各自都有思量。

封淩恰巧是這個被選中的男子而已。

“煩人呀煩人。”傅辛夷輕聲這般說著,也發現自己說出口了,反而心頭沒覺得那麽煩人了。

封淩這種心思復雜卻目的明確的人,意外讓她更覺得舒坦。

良珠在門口探頭探腦,見自家小姐嘀嘀咕咕轉來轉去的,小聲喊著:“小姐,馬上藥要送來了,您要不還是去躺著?不然等下顧姨娘那兒的人來又要說了。”

傅辛夷腳步微頓,嘆氣往床頭走:“成吧,再躺兩天,我覺得我快好了。”

“春天還沒過去,天氣總還不夠熱,小姐您要是再倒下,我頭發都會愁沒了。”良珠將門關上,替傅辛夷將屋子裏稍微整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