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持酒低頭,仔細端詳東淑的臉。

他認真盯人的時候,漠無表情的眉眼顯得非常清冷,眼神卻淩厲的如同刀鋒,好像能輕易地窺察人心裏的隱私。

對上這雙眼睛,東淑心裏叫苦。

此刻倒是有些理解“自個兒”先前為什麽要“裝可憐”,畢竟對手過於強大,裝可憐的話似乎還能苟延殘喘,若是不小心觸中了李持酒的逆鱗,還不知會怎麽死呢。

兩個人的目光短暫的對了一對,東淑立刻見機行事地垂了眼皮。

托這張臉的福,外加又是常年病著,這個動作雖然簡單,但長睫低垂,眉尖若蹙,卻是別樣的楚楚可憐。

她心裏卻正風起雲湧胡思亂想:“這小子在看什麽?總不會又想那種事吧,千萬別……”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她也不過是個俗之又俗的人,還想著多活幾年呢。

正瞎想之中,卻聽李持酒問:“你在想什麽?”

聲音有點兒低沉,隱約透出些許莫名的曖曖昧昧。

東淑仍是垂著眼皮兒,弱弱地回答道:“並沒想什麽。”

“沒想什麽……臉怎麽紅成這樣?”李持酒又問。

東淑嚇了一跳!突然想起來,之前甘棠給她梳頭,她因記起了那句詩,不知怎麽就有些心猿意馬,大概是臉上有些紅意。

這小子來的真不湊巧,眼睛又尖得很。

“這、”幸虧她反應敏捷,順勢道:“想來是因為才洗了澡的緣故吧,有些熱。”

東淑覺著自己真是機敏過人,這借口天衣無縫且順理成章,她暗暗地在心底給自己豎起大拇指。

“我看不像。”李持酒卻斷然回答。

東淑很意外,忍不住擡眸看向面前之人。

他的手指還捏著她的下頜,這讓她覺著很不自在。

但以她先前的性子,總不好直接反抗,當即便借著轉頭的機會毫無痕跡地把下頜轉開了去:“侯爺在說什麽?我不懂。”

李持酒卻硬是沒松手,又略用了點兒力道給她把臉轉了過來:“你不懂,本侯懂。”

他非常有經驗地淡淡說:“女人動了春心,就是這幅表情。”

什麽玩意兒?東淑正在震驚,只聽李持酒又得意洋洋地說道:“這個可瞞不過本侯,畢竟我見過的多了。”

東淑啞聲無言。

不錯,李持酒是歡場上的殺手,投懷送抱的女子只怕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他又不是個蠢人,當然深諳女子臉上的紅暈是何意味。

要不是知道自己跟他頂嘴的下場不會美妙到哪裏去,東淑恐怕會忍不住當面啐過去。

但李持酒又眯起眼睛望著她:“所以你心裏在想什麽?嗯?”

直到這會兒東淑才察覺危機。

莫非李持酒以為……她正在想他嗎?

荒謬!她簡直要啞然失笑起來,這次卻沒有忍住,嘴角微微一牽。

這個細微的神情變化沒有逃過李持酒鷹隼般的目光。

“怎麽不回答?”他的眼神逐漸有些玄深如海。

東淑以前還沒出閣的時候,有一天蕭憲拿了一樣東西來給她瞧稀罕。

那是一只很小的魚,正不知如何的時候,蕭憲拿了根木棍戳了戳那魚。

那魚頓時就漲大了幾分,看的東淑目瞪口呆。

蕭憲忍著笑,又再戳了幾次,眼睜睜地看著那只本來扁平的小魚在自己面前活生生地漲成了一個滿滿的球,肚子鼓鼓的,兩只魚眼睛瞪著,魚嘴也半鼓起來,像是很生氣地看著人。

那是東淑第一次看見活的河豚魚。

她當時樂不可支,笑的前仰後合。

而現在,東淑仿佛已經變成了那只河豚魚。

李持酒正拿著棍兒不停地刺撓她,她憋的有點受不了,簡直快要氣爆了。

終於她嘆了口氣,似笑非笑的:“原來在侯爺心目中,我跟那些外頭的女人是一樣的嗎?”

李持酒一愣。

東淑趁機推開他的手,起身走開兩步,覺著稍微有點安全感了才扶著桌子停下。

迅速平復了一下心緒,東淑嘆息道:“侯爺在外尋花問柳的也罷了,怎麽能把我也比做風塵女子呢?”

她說到這裏,感覺恰到好處,便低下頭,半是悲憤半是心酸似地哽咽了起來。

李持酒看著她背對著自己,窄弱的肩頭微微顫抖,一邊還擡手拭淚。

他不是那種喜歡憐香惜玉的男人,更沒有心思去跟女人推心置腹,頓時皺了眉。

“是你多心了,”李持酒忍著不快,“我沒有那個意思。”

東淑背對著他,聽出他語氣中的那點不悅,她嘴角一動,卻又低低道:“可侯爺明明就那麽說了,我不過是因為洗了澡身上熱才那樣的,怎麽汙蔑我、我……”

她說到這裏,哽咽之聲提高了幾分,索性擡手捂著臉,哭了起來,像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持酒倒吸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