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侯爺正在發怔,卻是甘棠捧著一碗藥從外頭走了進來。

甘棠見李持酒坐在床邊,就遲疑著不敢靠前。

李持酒卻聽見了聲音,回頭見是這丫頭,又看手中捧藥,便道:“睡著了怎麽吃?”

甘棠道:“那奴婢待會兒再來。”

正要轉身,便聽到東淑又低低的喚了聲什麽。

李持酒疑惑起來:“她在嘀咕什麽?”

甘棠卻笑了笑,垂首回答道:“奶奶從昨晚上病的昏昏沉沉的時候就在叫……起初奴婢也不知道,後來多聽了幾次,琢磨著,這竟是在叫小公子呢。原先小公子在這裏陪了大半宿,天明的時候才硬是打發他回去睡了,多半是少奶奶還是放心不下。”

李持酒琢磨了會兒,道:“明值?原來是在叫那小子?”

他回頭看了東淑一眼,這兩個字的確是差不多,果然是她“姐弟情深”,卻也罷了。

甘棠見他問完了,正要退下,李持酒起身走了幾步:“你等等。”

他來到桌邊坐下,問道:“昨兒從張府回來,有沒有事兒?”

甘棠一怔,驀地想到半路給李衾遞傘的那節。

憑心而論,甘棠其實也覺著東淑當時的舉止實在唐突的很,對方一則是個陌生男子,二來,對方也不是等閑之輩,乃是高高在上的兵部尚書……又哪裏是輕易能接近的人。

可是既然東淑那麽做了,甘棠也不敢說什麽。

雖然形容不上來,但是甘棠心裏有一種感覺,自打當時在昆明,自己的主子“死而復生”後,性子就有些變了。畢竟她是最貼身伺候的人,很是清楚。

但甘棠又自我解釋,病的那樣生生死死的,性子有所改變也是有的,算不得多稀奇。

而且她下意識地覺著,主子的這種“變化”,似乎並不壞。

此刻見李持酒問起來,甘棠心裏卻本能地覺著不該跟他說,可是她又知道,這位侯爺更是個出鞘的鋒利刀刃,自己很不該冒險去惹他不快。

而且昨兒回府,又不是她一個人跟著,要瞞著李持酒也是難的。

倒不如自己坦然無事的告訴,興許也不算什麽。

於是甘棠垂頭道:“說起來奴婢差點兒忘了,昨兒回來的路上,偶然遇見了之前在張府內照面過的李尚書大人,他竟是一個人冒雨而行,奶奶看他怪可憐的,就停了車,遞了一把傘給他。”

“哦?”李持酒揚眉,手托著腮,微微傾身向甘棠,竟像是很感興趣:“說詳細些。”

甘棠的心一頓,對上他清清冷冷的眼神,不知為何心裏發顫,那雙腿也有些要向地上軟倒的架勢,氣息不穩地說:“侯、侯爺要知道什麽?奴婢都說了呀。”

李持酒一笑:“是誰先看見李尚書大人那麽可憐兮兮冒雨的,他又為何冒雨而行,是個什麽情態,還有,誰遞給他傘的?他們又說了什麽……每個字兒都不能漏,給本侯說明白,聽清楚了嗎?”

甘棠聽了這句,再也忍不住,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侯爺……”

李持酒好整以暇笑道:“你怕什麽,你又不是陪著你主子偷人去的,我只是想聽個新鮮而已。你說出來反而沒事兒,可是……但凡有一點隱瞞,就是做賊心虛。”

最後四個字,像是直接甩在了甘棠臉上,冰冷駭人。她心驚肉跳,六神無主,正要磕頭稟告,卻聽到裏間低低的咳嗽了聲。

竟是東淑醒來了,她低低道:“侯爺想知道什麽?問我就是了。”

李持酒扭身,見東淑撐著起身,他便也站起來重回了床邊,將她攬著坐起來道:“醒了?正好喝藥。”

甘棠戰戰兢兢起身,把桌上的藥捧了過來。

李持酒接在手中,卻還是微溫的,當下送到她唇邊:“喝罷。”

東淑看他一眼,皺皺眉:“侯爺是才回來?”

李持酒道:“啊,太太那裏都沒有去,聽說你病了就先回來瞧你了。”

東淑道:“這是何必,還是先去見太太吧。”

“你是攆我?”李持酒皺眉看向她臉上。

東淑的臉色泛白,透著病弱,秀眉微蹙,神情卻是一派淡然的,道:“侯爺在外頭花天酒地,回來之後好歹且先洗漱整理一番吧?”

李持酒一怔,低頭聞了聞自己肩頭,果然有些脂粉香氣,當下笑道:“偏你的鼻子尖,這有什麽?難道你不塗脂抹粉?趕緊喝吧,一會兒涼了!”

東淑聽了這句,隱隱地竟心頭動怒,想也不想,擡臂一擋。

李持酒雖穩穩地握住了藥碗,卻因沒有防備,藥湯反而潑灑了大半出來。

他大為意外:“你幹什麽?”

東淑冷笑道:“我雖塗脂抹粉,卻沒有墮落風塵!你少糟踐人!”

李持酒嘶地一聲,定睛看東淑:“你……”

東淑跟他目光相對,卻也有些恍惚,自己怎麽就發脾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