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堂堂的李尚書大人為什麽失魂落魄,甚至借酒澆愁,獨行雨中……

鎮遠侯其實很清楚。

如今,李持酒更好奇的是自己的“夫人”,為何竟從一個謹守規矩、說話低聲細語,且從不肯拋頭露面的閨中弱質女流,忽然敢喝停馬車,並親自遞傘給一個陌生男子。

這很不合她向來的性格,也不是她的作風。

只是目光在東淑面上逡巡,又看到她朱紅的唇,因為先前給他強行喂藥磋磨了一陣,弄得唇瓣像是沾了雨的櫻桃,透著甜熟之色。

莫名的,他突然又想去嘗一嘗。

因為這一念心動,居然忘了自己剛才問了什麽。

東淑卻發現小侯爺的眼神又變得有些奇怪了,她想起剛剛此人的舉止,那是什麽喂藥?簡直輕狂之極,不,只一個“輕狂”遠遠不足以形容,竟是堪稱下流了。

假如英國公府小公爺能聽見東淑的心聲,必然會相見恨晚,引以為知己。

東淑心中憂煩,面上卻仍不動聲色,假意低了頭道:“那位大人我只一面之緣,且跟我毫無瓜葛,侯爺這話問的豈不突兀?我記得之前在張府的時候,太太也是見過他的,太太自然比我看的清楚,侯爺若想知道李尚書如何,問太太最為妥當……或者,剛剛太太把侯爺叫出去,說了什麽嗎?”

李持酒聽她緩聲說來,也回了神:“沒什麽,太太說……你身子不好,讓我今兒留在家裏,她叫廚下煮了人參雞湯,讓我陪著你好歹多喝幾碗。”

東淑愣住。

小侯爺從來閑不住,簡直像是個野馬似的亂竄,這侯府跟所謂的“家”對他而言,卻像是一根馬樁子,他是很不樂意被拴住的,所以才偶然的蜻蜓點水回來“栓”上那麽一小會兒。

東淑甚至懷疑,假如府內沒有個蘇夫人,李持酒恐怕更撒歡到天上去,一年半載也未必露面。

她也很樂意自個兒清凈。

如今聽說他竟要在家裏留一整天,實在是更加心煩,又不能流露出來,便微微一笑:“太太也是心疼兒子,怕你整天在外頭忙,所以想你留在府內多陪陪她,也順便補補身子,娘疼兒子罷了,卻拿我做借口。不過我知道侯爺才回京,自然有許許多多的應酬,今兒在外頭難道沒有約嗎?只別耽誤了要緊正事才好。”

李持酒不以為然道:“不打緊,只是喝酒罷了。改天喝也是一樣。”

蕭東淑本來是想引導他,讓他快快的滾出去浪,誰知他竟不知是沒聽出來呢,還是打定主意不為所動。

東淑的耐性兒都要給他磨沒了,便低頭攏著嘴,輕輕咳嗽了幾聲,心裏抱怨的翻天覆地。

此時外頭有低低的說話聲音,李持酒回頭看了眼:“你弟弟來了。”

果然,是江明值探頭探腦地在門口上,卻不敢進來,李持酒招了招手,他才終於敢走了進來,低著頭行禮:“見過侯爺。”

李持酒笑道:“自家人這麽客氣做什麽?”

說著想起一件事,便回頭看東淑道:“聽甘棠說你昨晚上總是叫這孩子,你倒有什麽放不下的?”

東淑竟不知道,怔道:“什麽?”

李持酒還沒開口,江明值忙道:“姐姐病中叫我的名字呢……大概是昨兒燒熱的厲害,才不知不覺叫了我幾聲。”

東淑皺眉想了想,卻沒有什麽記憶:“是嗎,我都不記得了。”

江明值偷偷瞥了眼李持酒,卻又道:“姐姐的臉色好多了,一定也會很快好起來的。”

李持酒沒有在意這孩子的異樣舉止,只看看他姐弟兩人,對東淑道:“也不枉費你疼他,聽說昨晚上他守了你整宿。”

說了這句他站起身來,對江明值道:“你多陪陪你姐姐吧。”轉身施施然出門去了。

東淑目送他離開,才有種如釋重負之感,明值卻也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忙爬到床邊兒上坐著:“姐姐真的好多了嗎?”

東淑摸了摸他的頭:“好多了。”略想了想又問:“我昨晚上真的叫了你名字?”

明值稍微猶豫了會兒,先回頭看了看屋內無人,才說道:“其實、姐姐像是在叫我,又像不是叫我。”

東淑一震:“那我叫了什麽?”

明值撓了撓頭,終於道:“倒像是把我的名字倒過來了,也可能是姐姐夢裏叫的不清楚。”

東淑疑惑地看了他一會兒,忽地笑道:“你這個小機靈鬼,剛剛侯爺問的時候,你怎麽搶先說是叫你?”

明值眨巴著眼睛道:“我怕、我怕要是說的不明白,會讓姐夫生氣。”

東淑嘆了口氣,把明值往懷中攬了攬。

這孩子太聰明了,又懂事的可憐,他才這樣小,竟都知道給姐姐打掩護了。

但也由此可見,李持酒的脾氣真的是惡劣到人盡皆知,所以小明值才會這樣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