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對上李持酒的眼神, 東淑心頭發顫。

又來了, 這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

她甚至感覺自己養了一只兇猛的野獸, 想離他遠點兒,他卻還會追過來,想調教他,又怕先給他狠狠地咬一口。

孔夫子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遠之則怨, 近之則不遜。

可惜孔夫子竟不認識鎮遠侯這般奇葩,否則這句名言裏必然還多一個備選之人,又一想,她自己就是女子,那麽李持酒還要排在最後,那就是:唯小人與女子跟李持酒難養也。

真是千古名句。

看著李持酒炯炯有神的目光,東淑實在遺憾, 可惜男女有差,倘若她也如個男子般孔武有力, 一身武藝, 這會兒哪裏還受制於他,早二話不說起身將他打翻在地,逼他跪著求饒。

但是想象雖然美滿, 現實卻仍是極為慘淡。

事實上幾乎要求饒的只有她,怎麽會有這種人,這勁頭上來跟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似的。

東淑輕聲道:“我不懂侯爺的意思。”

李持酒眼波亂晃:“怎麽不懂?”他嗅到東淑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手上也略有用力, 幾乎要把人摟到懷中去了。

那灼熱的氣息令人如置身火爐之中,在他的雙臂中卻也無處可逃。

東淑喪氣,索性倒打一耙:“侯爺怎麽跟換了個人似的。”

這句非常有效,李持酒立刻愣住:“你說什麽?”

東淑淡淡道:“我嫁了這兩年,也沒見侯爺對我怎麽上心,向來冷冷淡淡的,我都習慣了,為什麽回了京後,忽然間就換了人一樣,對我好一陣歹一陣,熱一陣冷一陣的,叫人惶惶恐恐的摸不著頭腦,更生怕自己哪裏做錯了。”

李持酒揚眉。

若說起他的心情也是微妙,時而覺著她跟木頭人似的,時而又覺著她身上隱隱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光芒。

所以有時候他就不耐煩,但有些時候,比如現在,就又無端的很想親近。

他無言以對,答不上來,索性也不答,只道:“原來你是在抱怨我,怪我先前冷落了你。”

“很不敢,”東淑搖頭道:“我雖然是後宅女子,卻也知道有那麽一句話,‘大丈夫志在四方’,若總是膩歪在後宅中的男人,又有什麽出息?何況是侯爺這樣的英雄人物,先前若非你在昆明立下那樣的大功,又怎會給李大人看中調回京內?將來若是還能高升,自然也是封妻蔭子,對於家族十分有益……很熱,且這裏是神佛住著的地方,別沖撞了神明更加七災八難的,侯爺且松一松手。”

李持酒雖然百無禁忌,但聽她說的認真,也到底撤了手。

可方才摁著的時候,只覺著腰肢細軟非常,那種異樣之感幾乎從手掌心透到心頭去了。

他心不在焉地說:“封妻蔭子嘛,之前說過了會給你一品夫人做的,你倒是不用擔心。”

東淑道:“侯爺有這般自信是好,所以我……才要出來住幾天,借著神佛庇佑,好好的把身子養一養,免得自己福淺命薄的,熬不到那個時候。”

李持酒聽了這話,竟隱隱覺著刺心:“別瞎說!”

東淑幽幽地嘆了口氣:“是,是我一時失言,請侯爺勿怪。”

李持酒剛才還有些騷動的心,給她這幾句柔中帶喪的話慢慢地打的萎了下去,又看她漸漸地又要“木頭化”起來,便站起身來走到門口。

東淑偷偷地抿了抿嘴。

此刻甘棠已經捧了茶來,因見兩人正說話,便在門口站著,見他們停了,才敢送進來。

東淑從昆明回來的時候,頗帶了些本地的好東西,這會兒喝的茶也是從那裏帶回來的,卻是那邊兒特產的回龍茶,這茶泡著有淡淡栗香,回甘而不澀,口感醇厚,很適合她的口味。

甘棠倒了一盞,捧給東淑。

東淑慢慢地啜了口,京城的水質跟滇南不同,茶泡出來的滋味也有差異,舌尖上竟有一點點莫名的澀。

她看著杯中黃綠明亮的茶色:“是什麽水?”

甘棠道:“是才打上來的井水。”

東淑嘆了聲。

甘棠忙問:“井水不妥嗎?”

東淑道:“沒有,只是陸羽《茶經》裏說:井取汲多者。所以我想……這口井只怕不多用。”

甘棠不明白那句是什麽意思,便道:“這口井只是專供來此修行的居士們所用的,前面還有一口,那些尼僧們多半都用那一個。”

東淑點頭:“以後咱們也用那個吧。活水才更甘甜適宜啊。”

李持酒聽她不疾不徐的說著,這些他卻不知道,聽到最後便回頭:“老子剛剛還喝過呢,也沒嘗出活水死水的,照樣解渴,偏你說的頭頭是道?”

東淑道:“侯爺的性格豁達,是個兼收並蓄的人,當然是百無禁忌,但妾身是弱柳之質,沒那個能耐,自然挑剔要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