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才高八鬥(第2/3頁)

她自幼心思敏感,不禁猜想是不是自己回家給家裏增添困擾了,否則好端端的怎麽會想著把衣服當掉,家裏何曾如此缺錢過?

看她臉色慘白,譚盛禮直言,“與你無關,是我想明白了,咱家不過普通人家,衣食住行過得去就行了,過分的追求體面倒顯得不倫不類。”這兩晚,他想了很多,科舉之路艱難,銀錢要用在刀刃上,否則由著鋪張浪費的作風延續,等不及譚振學他們赴京趕考,最後那點田地恐怕都敗光了。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精打細算總沒錯。

“佩玉,你聰慧過人,你說,就譚家目前的情況,那兩百多畝地能撐幾年?”

譚佩玉不說話了,再看椅子上疊的衣服,心情復雜。

父親,真的和以前不同了,懂得居安思危了。

譚盛禮沒有再做解釋,待譚佩珠端著飯菜進屋,譚盛禮與她說,“待會趕集,你與你長姐同去,買件好點的衣服,小姑娘就該穿得花枝招展的。”

譚佩珠眨了眨眼,想說借隔壁嬸子的錢還沒還,家裏哪兒有銀錢買衣服,看她疑惑,譚盛禮心情好了點,“你長姐會和你說的。”低頭看到仰著腦袋打量自己的大丫頭,心情更好,“大丫頭也去吧,給大丫頭也買兩身穿的。”

兒子不爭氣該收拾,女兒貼心懂事該寵溺。

既是要把衣服換成錢,索性就全換了,包括譚振興和譚振學的,兄弟兩不敢多言,默默回屋把值錢的衣服都裝了,譚振興不敢相信,那件被劉家兄弟撕爛的衣服竟成了自己最拿得出手的衣服,好想放聲大哭,又害怕招來譚辰清不滿,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依依不舍的把衣服交給譚佩玉,不死心地又拽回來,“長姐,死當嗎?”

死當的話就拿不回來了,他摩挲著最上邊竹紋緞面的長袍,這是他準備留著譚振學考中秀才那天穿的,而下邊那件天青色的對襟直綴是留著譚振學成親那天穿的,還有再下面那件,是留著譚振業考中秀才穿的,再再再下面那件……

越想越舍不得,死死地將衣服抱在懷裏,比骨肉分離還難過,譚佩玉拍拍他的手,安慰,“好好讀書,等考取了功名,咱家條件好起來再買便是了。”

“嗚嗚……”譚振興哽咽出聲,“長姐,你老實說,這輩子是不是都沒希望了啊。”

考取功名談何容易啊,譚辰清飽讀詩書尚且連縣試都沒過,何況是他們了。

譚佩玉:“……”她突然明白父親為何這般了,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譚家已經沒有大樹給他們乘涼了,再不振作起來,往後恐怕連普通老百姓都不如了,“事在人為,只要你努力,沒有辦不到的。”

說著,她快速地奪走了衣服,抱著就出了門。

留下兩手空空的譚振興愣在原地,淚流不止。

相較而言,譚振學雖不舍,但沒脆弱到哭的地步,兄弟兩像追著大人想出門的孩子,亦步亦趨地跟在譚佩玉身後,直到發現譚盛禮站在院門外,兄弟兩收起臉上的表情,不敢再追,就這麽站在半山腰,目送譚佩玉下山,直至消失在山路拐角。

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兄弟兩隱隱感覺要變天了,往後恐怕不好過。

天光大亮,田野裏滿是忙碌的身影,他們再次往山裏去了,譚辰清說了,老百姓的日常就是勞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譚家和普通百姓沒有兩樣,就該過那樣的生活。

兩人四肢酸疼麻木,哪兒還有什麽力氣,整個上午,合力砍了半捆柴火,中午回家不敢看譚盛禮的眼睛,兩人自知表現不好,吃過午飯,丟下碗筷就往山裏去了,看兩人狀態不佳,譚佩玉心頭擔心,譚盛禮安慰她,“別擔心,玉不琢不成器,他們比你想的能扛。”

傍晚,天擦黑時兄弟兩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手裏的柴火更少了。

譚盛禮站在後院,扒著他們這兩日抱回來的柴,兄弟兩心下惴惴,低低喊了聲,“父親。”

“累嗎?”譚盛禮問。

兩人面面相覷,不敢撒謊,陳懇地點頭,聲音沙啞哽咽,“累。”

“累就對了,人生在世,沒有誰是不累的。”

兄弟兩垂眸,“父親說的是。”

“先去吃飯吧,吃了飯我考察你們功課。”

譚振興繃不住眼淚又嘩嘩嘩地往下掉,累得腦子都轉不動,還考察他們功課,真要把他們往絕路上逼啊,月色朦朧,譚盛禮看出兩人心底的排斥,反問,“不想讀書嗎?”

“想。”

太想了,比起幹活,讀書真的太輕松了。

譚盛禮考察的功課不同,譚振學功課較為穩紮,難度有所提升,譚振興荒廢了幾年,解答模棱兩可張冠李戴,譚盛禮給他布置任務,抄書,先記住書裏內容,再做釋義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