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頁)

譚佩玉端著水盆出來,拿柳條蘸水往他身上灑,這是村裏習俗,驅黴運的,譚振業舉起手,前後轉了轉,開玩笑道,“長姐,你從哪兒學來的啊。”

少有年輕姑娘懂這些門道的。

譚佩玉動作頓了頓,低下頭,眼角滑過兩滴淚,小弟坐監皆因她而起,盡管父親說小弟做錯事要承擔責任,她卻邁不過心裏那道坎,這麽小的年紀,本該無憂無慮的,進了那種地方日後如何擡得起頭來做人,聽他問,譚佩玉硬擠出個笑來,“隔壁翠花嬸教我的。”她嘴裏又念了幾句吉祥話,這才端走水盆,讓譚振業進門。

汪氏已經備好洗澡水,譚佩玉抱著譚振業幹凈的衣衫,哪怕她們沒有問他過得好不好,從她們臉上,譚振業看得出她們對自己的關心,先給譚盛禮磕頭,隨即接過譚佩玉的衣衫回屋沐浴。

日麗風清的晌午,時隔兩月,全家人又聚齊了,食不言寢不語,都安安靜靜的吃著飯,譚佩玉邊喂大丫頭吃飯,邊給譚振業夾菜,自己卻吃得很少,期間多次想說點什麽,又不知怎麽開口,余光瞥著動作慢條斯理的父親,忍了忍,沒有吭聲。

譚盛禮心裏想著事,沒注意桌上的氣氛,等他放下筷子,其余人已經吃完了,都在桌邊老老實實坐著,大丫頭窩在譚佩玉懷裏昏昏欲睡,汪氏抱著二丫頭輕輕哄著,譚佩珠起身收拾碗筷,譚盛禮叫住她,“坐著吧,我有話要說。”

譚佩玉停下動作,默默坐了回去,所有人都望著譚盛禮。

直覺告訴他們,譚盛禮有話要說。

“明年我和振興要參加府試,過了的話要去郡城參加院試,而振業也要下場縣試,惠明村離得遠,來回要不少時間,沒法精心學習,我尋思著搬到郡城住,郡城文人多,有益交流讀書心得,而且不用擔心家裏。”譚盛禮把搬家的事情說了。

桌上靜得針落可聞。

譚佩玉心思敏銳,抓到重點,“父親的意思是我們也跟著去?”

譚盛禮嗯了聲,“我們出門,留你們姑嫂在家也不放心,全家都去,出了事也有個照應,再者,既然決心走科舉,早晚要出去的。”他們不過將日子提前了而已。

綿州地形險峻,山路難走,便是府城去郡城來回都要好幾天功夫,更別說從惠明村出發了,路上耽誤的時間太久,身體吃不消,運氣不好碰到下雨更倒黴,多少趕考的學子在途中生病而影響科舉的,嚴重的直接因此喪命,他們趕在不冷不熱的時候出發,下雨就找農家住下,不用著急趕路。

搬家不是小事,幾人想都沒想過,在惠明村住慣了,猛地要他們搬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幾人根本不知作何反應。

沉寂半晌,還是譚振業出聲打破了沉默,“父親說得對,孟母能三遷,咱為什麽不能,每次科舉,東西南北考生水平天差地別,為什麽會有如此大的懸殊?不就是環境所限嗎?”江南文人多如牛毛,考中進士的不計其數,而放眼整個西南,能進殿試的寥寥無幾。

話落,譚盛禮若有所思地看了譚振業兩眼,想不到他能有這番見地,委實令人刮目相看。

譚振興皺眉,桌下的手滑過汪氏衣衫,眼底閃過絲遲疑,喃喃道,“都去郡城日常開銷可不少,咱家就剩那點錢,會不會不夠花啊。”郡城物價高,花錢如流水,賣田地的錢能支撐多久?總不能日後喝西北風吧。

“有手有腳的總不至於餓死。”譚振業信心勃勃。

譚振興抿唇,余光耐人尋味地劃過汪氏平平無奇的臉龐,說道,“二丫頭還小,跟著我們趕路會吃不消吧。”

“天氣還不冷,有大嫂和長姐輪流照顧應該沒問題,再說了,我們走山路,沿途有村莊,真有什麽住幾天就是。”譚振業覺得問題不大。

譚振興仍有猶豫,抵了抵汪氏胳膊,“你怎麽想的?”

汪氏就沒想過這茬,她在村裏長大,嫁進譚家後甚少出門,要她跟著去郡城,她腦子暈暈乎乎的哪兒轉得過彎來啊,磕磕巴巴道,“相公,我,我不知道啊。”

聽說城裏人不好相處,稍有不慎沖撞貴人就會惹禍上身,她緊了緊懷裏的孩子,臉色有些蒼白,哆嗦道,“我,要不我就不去添亂了吧。”她目不識丁,不像兩個姑子從小跟著讀過書識過字,做事八面玲瓏,她進城兩眼睜瞎,會連累他們的。

看她有自知之明,譚振興暗暗松了口氣,正欲和譚盛禮商量將汪氏留下,只看譚盛禮沉著臉,目光如炬的盯著自己,那直勾勾的眼神仿佛能看進人心裏,他心頭一凜,柔聲勸慰道,“咱們都走了留你在家像什麽樣子,你就跟著吧。”

說到後邊,嗓子沙得帶了哭腔。

無不讓人以為他放心不下汪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