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月雨(第3/3頁)

帶她長大的爺爺為此很傷心。

姐姐自殺的真相,家裏一直瞞著年事已高的爺爺,擔心刺激到他。爸媽只跟爺爺說,姐姐是在國外意外去世。

所以爺爺不懂她為什麽放棄畫畫,為什麽變壞。

爺爺在臨終之前,曾把她叫到床頭,當著她的面打開一個沉重的木箱。

那個箱子裏裝的,全都是她和姐姐從小到大畫的每一幅畫。

爺爺說,好好,爺爺不知道你為什麽變了個樣,如果你想不起來自己以前是什麽樣,就看看這些畫,答應爺爺再努力試試,不要那麽隨便地放棄你畫了十幾年的畫。

她為了讓老人家走得安心,答應了爺爺會試試,可等送走爺爺,生活卻還是沒有太多變化。

她仍舊邁不過心裏那道坎,仍舊像隨波逐流的浮萍,找不到生命的根在哪裏。

她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有天,一場校際繪畫比賽裏,代表學校參賽的一位美術生突發急性闌尾炎無法赴賽,她被看重她畫功的美術老師趕鴨子上架去當替補。

在那之前,她已經很久沒碰過畫筆。那一次趕鴨子上架,起初讓她非常反感。

她抱著完成任務的心態走上賽場,可當她重新提起畫筆,在紙上恣意揮墨,她忽然感覺自己是真的活著。

那是自從姐姐去世後,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她還活著。

她終於認識到,畫畫對她有多重要。她的根在這裏。

比賽結束後,她重新打開爺爺的木箱,一張張翻看她和姐姐的畫,歇斯底裏地大哭了一場。

然後她走進學校的心理咨詢室,問心理老師,她該不該重新畫畫。

心理老師說,你會走進這裏,問出這個問題,其實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只是想得到認同,但這是你的人生,你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認同,你在思考重新畫畫會不會對不起過世的姐姐之前,應該先想想,你現在的活法是不是對得起自己,只有對得起自己的人,才有資格和能力去考慮是不是對得起別人。

他說,如果你猶豫,不如這樣,先去嘗試克服紅顏料的陰影,就當治病,如果治好了病,那就順應天意。

她被打動了,開始忍著眩暈惡心的應激反應,拿紅顏料拼命地練習作畫。

爸媽對她的狀態很擔憂,一直不贊同她重拾畫畫,只想她過簡單平凡的生活。

她也在一次次的失敗裏對自己反復懷疑。

最後她孤注一擲地切斷了文化課的退路,荒廢掉課業,把所有精力投入到畫畫這件事上——不僅是給她爸媽切斷退路,也是為她自己。

後來一切就慢慢變好了。

雖然心底好像還是有一塊缺掉的口子,但她再也沒有靠近過死亡。

蘇好喃喃地重復道:“我想過的。”

“可是作踐自己也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

“所以我想通了。”

“一開始是用很荒唐的理由說服自己,明天一定會好的,慢慢地,明天就真的好了。”

“我可以過來,你為什麽不行,你每次都多想想,每次都多等一天,可能也會好呢?”蘇好透過燭光看著許芝禮。

許芝禮眼眶裏的淚滿到快裝不下,忽然上前輕輕吹滅了蠟燭。

房間裏徹底陷入黑暗。

這下不會有人看到誰在哭。

蘇好蓄了好久的眼淚也開始往下掉。

一片漆黑裏,她突然被人輕輕掰過了肩。

徐冽用拇指的指腹摩挲過她眼下的濕潤。

她鼻頭一酸,也不知是醉意還是本意,往前靠去,腦袋枕上他的肩膀。

徐冽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擡起的手在半空躊躇來去,最後敗給了這片黑暗,慢慢把她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