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頁)

姚杭山笑道:“素素愛茶,那日你來姚府拜訪,與她提過塞北的‘十裏飄香’後,她便念念不忘,今日我印章忘了帶,她給我送來,我想著早上從你值房過,聞著了香味兒,便帶她過來嘗一嘗,省得她回府後日日饞著。”

裴闌聽了這話,沒應聲,唇邊噙起一枚淡笑,自身後的櫃閣裏取出兩只茶盞,親自斟好茶,一杯遞給姚杭山,一杯遞給姚素素。

姚杭山吃完,對姚素素道:“行了,為父還有正事景逸說,你先去院子裏等著。”

言語間也掃了雲浠一眼。

雲浠抱手應了聲:“是。”退出屋去了。

待姚素素帶著婢女也退到院中,裴闌將門掩了,問姚杭山:“大人可是來與卑職提三公子的事的?”

姚杭山點了一下頭,由裴闌引著在上首坐了,“他到底是琮親王府的獨苗,等日後封了世子,就是貨真價實的小王爺。眼下琮親王想為他找份差事,讓他過來樞密院,你仔細為他參看參看,職位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更不要危險的,如果有辦法,就把他往別的衙門推,總之琮親王府咱們得罪不起,你剛回京,一切還是小心行事,萬事太平為妥。”

裴闌仔細琢磨姚杭山這段話。

前頭大半截兒他是聽懂了,職位給高了,怕三公子惹禍,職位給低了,怕琮親王不滿,什麽叫……萬事太平為妥?

整個金陵任誰不知,慣來只有小王爺闖禍,難不成還有禍找他的?

姚杭山看出裴闌的困惑,悠悠道:“二月中,三公子落水了,你知道?”

“回來後聽說了。”

“他命大,逃過一劫。”姚杭山又道。

裴闌乍一聽這話,沒覺出什麽,仔細一回味,愕然道:“大人的意思,三公子竟是被人害的?”

姚杭山點了一下頭:“聽說袖囊裏塞了兩塊金磚。”

裴闌沉默,他也算顯貴門第,程昶被害的事,連他父親工部尚書,兄長鴻臚寺少卿都不得而知,可見是一樁天大的秘辛,整個金陵沒幾個人知道。

他不該追問。

姚杭山看他這幅樣子,放心道:“行了,老夫也就是看重你,私心裏把你當自家人,所以多叮嚀一二,你心裏記著就是。其實也不算大事,琮親王府的小王爺,人是個極糊塗的,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害過一遭。”

這句“自家人”是何意,裴闌聽得分明,應道:“是,晚輩記著了。”又問,“三公子何時來樞密院?”

“說是今日,眼下應該在路上了,就不知會不會臨時變卦。”姚杭山道。

話頭點到為止,轉而問起其他,“今日你初來審查司,可有什麽不慣的?”

程昶的確已在來樞密院的路上了。

他這一個多月過得神魂俱損。

先是被千裏迢迢趕回來的琮親王吊起來毒打一頓,隨後又被關進祠堂裏,禁了三日水食,餓到奄奄一息了,才被人扛出來,剛養了沒幾日,又聽說家裏的幾十個小廝覺得醉香樓的包子玷汙了他的尊口,操起家夥要去拆樓。

他只好說那包子好吃。

這一說不要緊,要命的是自這以後,家裏的小廝日日都去醉香樓給他打包三屜包子回來。

他前生有心臟病,口味十分清淡,醉香樓的包子本來就是鹹口兒的,那樓裏的廚子更不知道發什麽瘋,聽說是小王爺要吃,可勁兒地給他添油加料,每日三屜吃下去,足足吃了半個月,吃沒了他半條命,險些要喪失味覺。

更不提府裏的小廝們沒樓可拆,直嚷著手腳發黴,成日裏都想著翻墻出去惹事。

一時說東街新開了家瓷器鋪子,咱們搶些回來給小王爺砸著玩可好;一說西街賣豆腐的小姑娘長得賽西施,咱們把她綁回來剝光了給小王爺扔床上可行;自然還有提議去隔壁弄堂點炮仗的,趁著深夜去前巷書院扮鬼嚇人的,把青樓裏嫖官迷暈了塞去另一個嫖官床上的,話題紛繁,總之離不開燒淫擄掠,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程昶被他們折騰得心力交瘁,連夜裏做夢都是他家小廝擡著他滿大街找花姑娘。

程昶終於醒悟,人是社會的動物,有時候不得不屈從於大環境,譬如他穿過來,單是他自己想做個人還不行,他還得帶著這一王府小廝們通通做個人。

這群小廝以現代的眼光看全是失足青年,思想的根本上出了問題,按照二十一世紀的做法,直接送去勞動改造完事。

大綏朝沒有勞改所,程昶只好自己給他們改造。

可惜他上輩子有心臟病,連軍訓都沒去過,只上過幾節體育課。

也不知道體育課這一套行是不行。

琮親王府的馬車在樞密院門口停下,程昶下了馬車,對今日跟來的幾個小廝道:“我一個人進去,你們在這裏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