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第2/3頁)

雲浠握著杯子,垂眸看著杯裏的水,搖了搖頭,說:“沒事。”

然而過了一會兒,她又將水杯放下,問:“阿嫂,昨日我正午離開侯府後,府上可有人出去過?”

方芙蘭聞言愣了下,片刻,勉強一笑:“這……你怎麽想起問這個?”

“隨便問問。”雲浠看著方芙蘭,“阿嫂不知嗎?”

方芙蘭沒說話,沉默地在雲浠一旁坐了,過了好半晌,才輕聲道:“不知。”

“為何不知?”

“昨日正午過後……我出門去了。”

雲浠心中驀地一沉。

方芙蘭平日裏除非去看病,否則足不出戶,就連之前變賣雲洛留給她的首飾,也是讓趙五跑的腿。

昨日是什麽別樣日子,她竟破天荒地出門了?

“阿嫂出門去做什麽?”

“去……買了盒胭脂。”

雲浠愣住。

方芙蘭沒看雲浠,兀自笑了笑,“這個月有些余錢,想著……再幾年人就老了,便尋盒胭脂來塗一塗。”

她自以為理由得當,可細一想,這話哪裏站得住腳?

自雲洛去世後,方芙蘭便素衣服喪,再不施妝粉,而今三年過去,喪期早已結束,她卻仍是老樣子,兼之府上拮據,方芙蘭一個人持家,平日更是儉省得很,哪裏會平白花銀子為自己買什麽妝粉?

這麽看,方芙蘭定是有事瞞著自己了。

但雲浠仍沒有因此疑她,而是問:“阿嫂正午出府,幾時回府的?”

“大約,申時末吧。”方芙蘭一笑,“我記不太清了。”

她又問:“阿汀,怎麽了?”

雲浠卻沒有回答。

三公子說過的,府上若有人想給真兇報信,必然是在正午與申時之間出的府。

雲浠的一顆心直要沉到水裏去。

這些年她血親盡失,唯余一個阿嫂相依為命。

方芙蘭也是命苦的,當年方府小姐名動金陵,貌若仙神,引得金陵多少公子踏破了方家門檻想要提親。

方大人因此自視甚高,一心想把方芙蘭高嫁,不想硬生生把方芙蘭耽誤了。

後來方府獲罪,方芙蘭一朝淪為落毛的鳳凰。

她心系父親,進宮去尋皇貴妃,尋太皇太後為方大人求情。

豈知皇貴妃與太皇太後非但對她閉門不見,還命人傳話說,不必再來了。

方芙蘭從前性子本就清高,又因生著一張太過明艷的臉招人嫉恨,那陣子她叩首於皇貴妃宮門之際,受盡旁人奚落,可她仍生生忍了下來。

直到聽聞父親被判了斬監侯,才投湖自盡。

方芙蘭投的湖是皇貴妃宮門以東的梅池。

那日恰逢雲浠進宮,瞥見方芙蘭投湖的一幕,跟著跳水把她救起,把她帶到忠勇侯府日夜照顧。

便是住在忠勇侯府上,出征歸來的雲洛第一回 見到方芙蘭,一見傾心,拿軍功求今上赦了她牽連之罪,娶她為妻。

雲浠親緣福薄,方芙蘭嫁入侯府不過年余,老忠勇侯戰死塞北的消息便傳回金陵,時過不久,雲洛也出征了。

是方芙蘭,陪著雲浠度過了平生最煎熬的日子。

“阿汀?”

見雲浠一直沉默,方芙蘭喚了她一聲,輕聲問,“你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雲浠道。

她原想追問方芙蘭她昨日出府,究竟做什麽去了。

可她問不出口,她怕聽到那個她不想知道的答案。

她仍抱著一絲僥幸。

“我……有點事,去後院一趟。”

她步子急,等走到院中,又聽方芙蘭追出來,在身後問:“阿汀,南安王妃病愈,在府上設宴,今日命人送了邀帖來,你……去麽?”

雲浠沒答,她有公差在身,這樣的場合,慣來是不去的。

她穩下心神,去後院的雜房裏,跟仆役一一打聽了昨日府上每一個人的行蹤。

午過以後,除了阿苓與趙五,再沒旁人出過府了。

阿苓出府,是為了給白叔買治腿疾的傷藥。

趙五從來就是府上的跑腿,每日都要出府走動。

他們二人離府的理由,都比方芙蘭站得住腳。

雲浠心中簡直空空如也。

她不知道該怎麽與程昶交代,難道要告訴他,府上最有可能向真兇告密的人,竟是她的阿嫂麽?

她失神地往自己院中走,路過回廊,不小心與一人撞了滿懷。

是方芙蘭的貼身丫鬟鳴翠。

鳴翠行色匆匆,手中還端著托盤,這麽一撞,托盤一掀,刺鼻的藥味撲面襲來。

她一面去揀打碎的藥碗,一面問:“大小姐,您沒傷著吧?”

雲浠搖了下頭,蹲下身,與她一起拾揀藥碗。

拾了一陣,忽然意識到這藥味不對,方芙蘭有宿疾,身子不好,鳴翠慣來服侍她吃藥,可眼前這碗藥的藥味,分明不是方芙蘭慣來服的。

“這是什麽?”雲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