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章(第3/4頁)

孫海平回頭幾步,將風燈塞進雲浠手裏,哈著腰道:“雲校尉,麻煩您。”回頭將張大虎一並拉著走了。

方才還吵嚷的營地一下安靜下來,周遭不是沒人,但有也只是幾個守營的官兵,站得遠遠的。

雲浠垂眸立在原地,想起劉府尹方才那些話,不知說什麽好。

她倒不至於誤會三公子對她有什麽別樣心思,她只是沒想到,原來三公子還是跟以往一樣,是有那麽一些看重她的。

既然這樣,他近日為何與她疏離了呢?

程昶看雲浠雙手交握在風燈的提竿,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溫聲道:“把風燈給我,我來拿吧。”

雲浠愣了一下,繼而應了聲:“是。”待將風燈交到程昶手上,又茫然了片刻,才又拱手道:“三公子,卑職護送您回驛站。”

程昶道:“好。”

驛站離這裏有一截距離,程昶提燈照亮,雲浠就拿劍排開道旁的荒草。

荒草有的矮,有的高,長得雜雜蔓蔓,再往遠處看,除了驛站前的兩只燈籠,荒野裏的點點營火,便只余穹霄上一輪敞亮的月了。

白日裏那些荒山枯枝全都融在了夜色裏,變得混淆不清,看不見蕭條,哪怕天寒地凍,也不覺得多冷,反而要借著身旁風燈的寸許光,品出一點溫暖來。

雲浠的心神這會兒已經緩下來了,她賠禮道:“勞煩三公子,今日因我假稱病,特地回了驛站,還耽擱了行程。”

程昶看她一眼,沒提這個,卻說:“我還沒來得及多謝你,盡心盡力尋我,否則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金陵。”

其實他不是故意不和她及時道謝的。

在常人眼裏,他只是失蹤了兩月,可只有他知道,他在這一段日子裏究竟經歷了什麽。

一命雙軌,死而復生。

他在瀕臨絕境時回到二十一世紀,又在瀕臨絕境時回來。

兩次生死,遊梭在時空罅隙,他至今都覺得難以理解與接受。

“不是我。”雲浠道,“是三公子的品行好,所以吉人自有天相,否則任憑卑職怎麽找,都是找不到三公子的。”

她抿了抿唇,又道:“且再說,當時朝廷剛封了卑職做校尉,卑職也不能白領著朝廷俸祿不做實事,三公子是皇家中人,將來的王府世子,找尋三公子乃卑職的職責所在,三公子不必謝。”

她原先是盼望著程昶不要誤以為她來找他,是為了給朝廷立功,眼下又巴不得他能誤會才好。

因她更擔心他勘破自己的心思,又與她疏遠了。

雲浠道:“且卑職還聽說,三公子之所以會失蹤,是為了查卑職父親的案子。”

雲浠說完這話,原以為程昶不會接腔,畢竟他早已與她說了,讓她不必再為他的事費心。

沒想到程昶卻點頭道:“是。”

他略想了想:“當時我去刑部的囚牢問羅姝的話,是她告訴我你父親忠勇侯當年是被冤枉的。後來我著人去查,正好查到能證明你父親有冤的人被關在白雲寺的清風院裏。處暑祭天那日,我去清風院問證,問到一半已覺出端倪,當時雖想著要逃,但那個‘貴人’早在四周設伏,跟著我的四個武衛為了保護我,都……”

程昶頓了頓,“我一路被追到崖邊,隨後……就落了崖。”

其實說是落崖也不盡然。

那是黃昏逢魔時的異象,暝氣升騰,殘陽如血,一泓湖波化為鋪天蓋地的濃霧,引著他墜往未知。

依稀中他記得他看到了蝴蝶,就像一場莊周夢。

雲浠道:“是我大意了,明明知道羅姝有詭,還讓三公子一人去問她話。我該跟今上請命在京城多留一兩日,陪三公子一起去見她的。”

“不怪你。且我覺得雖然羅姝有詭,幾回與‘貴人’報信的人,未必就是她。”程昶道。

他回想了一下當日見羅姝的情形,有些記不清了,所幸當日有錄事把他的問話記錄在案,回去翻一下卷宗即可,續道,“等回金陵後,我將一應事端理一理,有了頭緒,就和你相商。”

雲浠一愣,頓住腳步,看向程昶:“三公子還願意讓下官幫著您一起查這案子嗎?”

夜很靜,風燈的光描摹出他浸在山月裏的清顏玉骨。

她又很快收回目光,垂下眼道:“卑職還以為您不願了。”

程昶道:“我已想過了,那個‘貴人’既然利用你父親忠勇侯的案子來誘伏我,想必已經知道你牽涉在這案子裏,既然這樣,索性你我一起追查下去,早一日查出根底,我們也好安心。就是要多麻煩你。”

雲浠連忙搖頭,笑道:“不麻煩,卑職願意為三公子效勞。”

程昶看到她笑,不由也笑了,說話間,二人已到了驛站,他道:“回屋吧,早點休息。”

雲浠又搖頭:“不了,卑職再過去營地那邊看一眼,咱們離金陵已不遠了,這兩日小郡王就要帶著殿前司的人馬趕來匯合,聽說琮親王殿下與王妃殿下也隨行。今夜鬧出這麽大動靜,卑職擔心跟著劉府尹的官差不安分,過去看一眼,再把路上的事物安排妥當,也不至於叫這麽一大隊人馬在琮親王與王妃殿下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