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二章(第4/5頁)

雲浠胸口氣血翻湧,她強忍了忍,才又問:“三公子有證據嗎?”

程昶搖了搖頭:“我近日借著值勤之故,翻了下從前的卷宗,這些因果都是我從卷宗的細枝末節裏推斷出來的,眼下雖得了明隱寺那兩個宮人證實,但是沒證據。而且這案子是陛下壓下來的,有心要包庇鄆王,證據應該在戶部,但不好找。”

或者應該說,他們這麽暗底下追查,根本沒可能找到證據。

雲浠愣道:“也就是說,我現在想給我阿爹伸冤,無望了是嗎?”

她伸手,指向綏宮的方向,“我阿爹在邊疆出生入死,那個人只為了把一樁案辦漂亮,辦得能叫滿朝文武臣服,能在他父皇跟前得臉,就害了我父親和塞北萬千將士的性命?!而即使這樣,我都不能為阿爹伸冤,還要眼睜睜地看他坐上儲位,成為繼任太子?”

她其實並不執著於真相,因無論外間怎麽說,她一直是相信雲舒廣的。

雲氏一門頂天立地,忠勇二字一以貫之,何懼蜚短流長?

可塞北英烈之魂尚未安息,她卻要眼睜睜看著他們一身傲骨鐵膽變作他人的進身之階,一腔保家衛國的熱血化為丹墀台上的赤,被那人踩在腳下,不屑一顧。

她咽不下這口氣。

雲浠覺得自己其實是不難過的,她就是憤怒,是悲慨,她太難受了,喉嚨口仿佛堵著一塊巨石,難吐難咽。

好不容易沉了口氣,雙眼一開一合,一滴淚便徑自跌落,直直打在地上。

雲浠愣了愣,才發現自己竟然流淚了,她擡起手臂去揩,剛伸到半空,便被人握住。

他的指間的清涼的,他把她拉近,拉入懷中,身上的氣息也是冷冽的。

程昶喚了聲:“阿汀。”

雲浠她一擡眼,就能看見他線條清冷的下頜。

她於是僵在他懷裏,動也不敢動。

程昶沉默許久,問:“阿汀,你信我嗎?”

不等她答,他說:“我不會讓鄆王做太子的。”

“忠勇侯府的一切不公,我都為你討回來。”

“英烈為國捐軀,在我的家鄉,是該封功建碑,讓後世銘記的。你父親和你哥哥該得的清白,憑他是太子,是皇帝,都不能抹去。”

雲浠聽了這話,不由問:“三公子要怎麽做?”

程昶望著已經徹底暗下來的夜,半晌,說:“暫等一等。”

二人還未等到一刻,出去打尖兒的衛玠急匆匆回來了,他兩手空空,顯見得是忘了給雲浠和程昶捎餅,催促道:“趕緊走吧,殿前司的人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找到這兒來了。”

這個小院是他在明隱寺當差的時候閑來無事蓋的,拿木柵欄圍了一塊地,搭了兩個茅草屋,按理不該有人知道。

程昶道:“這幾天有人跟蹤我,我留意了一下,像是殿前司的人,應該是陛下派的。”

“有這回事?”衛玠一愣:“那你今早過來,是怎麽把他們甩開的?”

程昶看他一眼:“我沒甩開。”

衛玠覺得自己沒聽明白,說:“你沒甩開?你沒甩開,那他們跟著過來,不就知道我帶著你倆上明隱寺了麽?”

程昶道:“嗯,知道。”

衛玠茫然地看著他,過了會兒,問:“不是,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把他們引過來的?”

程昶道:“我查到鄆王私自調用忠勇侯的屯糧,找不到證據,沒法往下查。正好明隱寺這裏有證人,把殿前司的人引過來,由他們把證人帶進宮,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告去金鑾殿上,跟陛下討個明令,這樣才能去戶部取證。”

昭元帝不是喜歡粉飾太平嗎?反正無惡不作的人又不是他,他憑什麽要幫他的寶貝兒子藏著掖著?把一切掀開來擺在明面上,才是最有效,最能切中要害的辦法。

天下之大,並非皇帝一家之言,為人君者,更要顧及民心,顧及臣心。

何況昭元帝還是這麽一個愛惜聲名,愛做表面公正的帝王。

他勵精圖治了一生,臨到末了,不會願意把一輩子的盛名賠進去。

程昶不信把事情鬧開,在鐵證面前,他還能包庇鄆王。

衛玠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殿前司那個宣稚有點愚忠,你把他引過來,他如果得了老狐狸的令,把那兩個證人私下處置了怎麽辦?反正神不知鬼不覺的。”

“不會。”程昶道,“今天是正月十六,各衙署開朝第一日,多的是往來值勤的,歸德將軍的動向,宮裏各個部衙的大臣都瞧在眼裏,他來明隱寺解決一兩個證人容易,但他不可能解決掉我,再說了——”

程昶道:“你和你的皇城司不也在這兒麽。”

衛玠覺得自己要瘋:“你玩兒這麽大,事先怎麽不跟老子說一聲?!”

他又道:“你倆玩兒吧,老子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