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齒間的清甜像點點化開的春雪。

甘美得讓人心曠神怡。

他將她攬得更緊,想要帶著她寸寸深入。

於是她仿佛誤入一道人間仙境,分花拂柳,一步一探尋。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心中莫名有些慌亂,又目眩神迷,仿佛無所依傍,只好勾手環住他的後頸,不知覺間,竟發出一聲低吟。

兩人本就難解難分,這聲低吟伴著風,灌入程昶的心肺,一下子將潛藏在他身體深處的那簇小火苗變作蓬勃烈火。

他攬在她腰身的手漸漸收緊,任憑烈火順著經絡迅速蔓延至他的百骸。

他的呼吸粗重起來,心底仿佛有什麽念頭要壓不住了一般。

他將她往懷裏壓,任憑那念頭與烈火糾纏在一起,越攀越高。

遙遙的飛瀑之水仿佛濺落在身遭,雜雜杳杳落了滿地,程昶腦中一片混亂,隱約覺得這念頭不好,不得當。

他盼望著飛瀑能引來狂瀾,幫他澆熄心頭的火。

可惜浪潮如約而至,吞沒的卻是他最後一絲理智。

沉入混沌中時,程昶想,延著棧道往回走,不過百余步,就能到扶風齋了。

他可以帶她去那裏。

這樣,他就有地方可以肆意而為,可以無度索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了。

他稍微松開她,俯著臉,極靜極默地看著她。

他的眼中目光森然,眸底黑沉沉一片,幽深至極。

雲浠從未見過他這副樣子,隱隱覺得不對,喚了聲:“三公子……”

他看到她的唇張了張,可他耳邊除了飛瀑澎湃的潮浪聲,什麽也聽不見。

她的唇水光瀲灩,激得他心頭火更勝,他驀地握牢她的手,牽著她疾步就往扶風居走去。

暮靄沉沉,天地一片蒼茫,程昶有些視物不清,覺得才走了幾步,飛瀑的水已然濺灑在身遭。

遙遙見得孫海平幾人朝他這裏過來,喚道:“小王爺,小王爺——”

程昶只覺他們吵,冷聲斥道:“讓開!”

孫海平被他這副樣子駭住,半晌,膽戰心驚地稟報:“小王爺,宿台過來了。”

宿台是程昶身邊最得力的武衛,辦的都是頂頂要緊的要務。

他既這時候來了,一定是有不得耽誤的事。

程昶略頓了頓,覺得自己應該去見宿台的。

可是心中欲|念猶如荒草野蔓肆意叢生,他幾乎無法抑制。

反復糾結之時,雲浠又喚一聲:“三公子。”

程昶回頭一看,她單薄的朱衣已經微濕,連鬢發上也沾著水。

她憂心地望著他,問:“三公子,你怎麽了?”

程昶怔了怔,直覺她這樣會受寒,想要給她撐傘,可手邊卻沒有傘,想要帶她離開棧道,可四下望去,飛瀑尚遠,他們竟也並不在棧道上。

他就站在亭外不遠。

而那些他以為從飛瀑濺灑開的水,不過是日暮時分落下的雨水。

孫海平擡頭覷了一眼,見他家小王爺似乎已平靜些了,連忙將帶來的傘撐開,上前來給程昶遮雨。

程昶把傘推開,“給她。”

孫海平只好又把傘遮在雲浠頭上。

夜雨微寒,一寸一寸喚回程昶的神志。

他愣怔地立在原地,他方才這是……怎麽了?

他一直是個自控力極好的人,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他難道不知道嗎?

他險些傷害了她。

程昶看向周遭,莊上的掌事、仆從,早已跪了一地,宿台也在人群後方跪著。

“你們……都起來吧。”程昶道,擔心雲浠受寒,又吩咐,“去給她找身幹凈衣裳,再備碗參湯。”

“是。”一名丫鬟應了,上前與雲浠福了福身,“小姐請跟奴婢來。”

程昶看著雲浠走遠,步回亭中,提起石桌上的涼茶斟了一盞,正欲飲,林掌事連忙上前來到:“小王爺,這茶涼了,小的給您換一壺。”

“不必。”程昶道,問跟過來的宿台,“什麽事?”

“稟殿下,今日下午,中書省那邊忽然出了一道咨文,著令陵王殿下明日一早去大理寺的獄中審問柴大人。”

程昶“嗒”一聲將茶盞擱在桌上:“你們是怎麽辦事的?!”

話鋒冷寒如刃,方一出口,程昶自己便先愣了愣。

宿台立時地跪在地上:“請殿下治罪。”

程昶伸手揉了揉眉心,不明白自己近日為什麽頻頻失控。

半晌,他回道:“算了,沒事。”

端起手裏的涼茶,一飲而盡。

一股清涼入腑,他放緩語氣,問道:“陵王不是三司的人,他要去見柴屏,即使中書那邊出了咨文,也要經三司同意,三司這裏,有誰被陵王買通了麽?”

“買通倒是沒有,柴大人本來就是禦史台的人,他在三司根基深,禦史台、刑部、大理寺,都有不少他的親信,眼下他雖落獄,但他上頭畢竟有個陵王,所以三司這裏,不少人都是騎墻派的。今日中書那邊送來的咨文,上頭只說要派一個人去審柴大人,沒言明是誰,大理寺卿裝什麽都不知道,閉著眼就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