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第2/3頁)

牢獄的甬道十分陰潮,隱隱有股久不見天日的黴味,但最後一間囚室卻是通明的,四壁點著火把,將斑駁的墻壁照得深影重重。

囚室中除了刑部、大理寺的大小官吏與獄卒,當中還立著一個長身如玉的人。

程昶聽到動靜,回過頭來,一笑:“堂兄來了?”

他這日身著月白雲紋錦衣,發間的玉簪華光流轉,整個人如霜似雪。

柴屏見到陵王,想要撲過來,卻被身後的衙差拽住,只好喚道:“殿下、殿下……”

他披頭散發,一身臟汙,眼底黑暈很重,一說話,涕淚便順著眼鼻淌下來,最可怕的是他的右臂,臂上血淋淋的,被一根布條包了吊在脖子上。

這哪裏還是那個清醒鎮定,慈眉善目的禦史中丞?

陵王的瞳孔猛地一收,當即吩咐:“來人,把柴屏帶去中書省,立刻請太醫過來為他診治——”

“堂兄莫要忘了。”他剛說完,程昶便淡淡道,“這個人,還欠著本王一條命呢,身上的罪名未清,誰也不能把他帶走。”

“你這麽囚著他,他只會更加瘋癲。”陵王道。

“把他逼瘋了,於你有何好處?”

陵王這話一語雙關,是在提醒程昶,倘把柴屏逼瘋,想從他口中套出他的把柄,怕就難了。

再說一個瘋子的話,誰會信?

程昶分明聽明白了,卻渾不在意。

“是沒好處。”他一笑,“不過我不在乎。”

“只要看著他生不如死,我就痛快了。”程昶又道。

陵王聽了這話,心中不由一寒。

他冷聲道:“柴屏好歹是當朝四品大員,豈是能任你隨意折磨的!”

“我折磨他了嗎?”程昶道,“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他的唇角帶著幾分嘲意:“剛巧他還有一絲神志在,堂兄若不信,你問問他。”

陵王看著柴屏,一言不發。

“堂兄既不願問,那我來問好了。”

程昶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朝柴屏走近一步,俯身盯著他:“你還想活著嗎?”

柴屏驚恐地望著程昶。

那雙如星似月的眸子本該是溫柔的,冷清的,可此刻眸底繚繞著的盡是黑沉沉的戾氣。

他仿佛又看到那日在皇城司灼灼的烈火裏,他命人合上柴房的門前,程昶最後恨意滔天的目光。

他怕極了那火,怕極了他。

“不活了,不活了——”柴屏連連搖頭,“我把命還給你,全都還給你,求求你殺了我……”

“不行。”程昶直起身,淡淡道,“你主子說了,你是當朝四品大員,想死沒這麽容易。”

他對陵王道:“知道我為什麽讓人縛住他嗎?”

他微一拂袖,“把他放開。”

縛住柴屏的衙差領命,松了手。

柴屏一下撲倒在地,他惶恐地四下一看,顧不上疼,手忙腳亂地去摘套在脖頸上的布條。

他似乎癢得很,失了束縛的第一時間,便伸手去撓有燎傷的胳膊。

他的燎傷本就尚未痊愈,被他不知疼痛地拼命撓了幾日,裏頭血肉早已殘損,隱約可見一截森森的白骨。

陵王終於忍不住,問程昶:“你究竟想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難道堂兄還看不出來?”程昶道。

他負手,朝陵王逼近一步:“你不是最擅借刀殺人?”

“當初在裴府水榭,不是你透露假消息給鄆王,說我在查他私吞忠勇侯兵糧的案子,逼得他對我出手?”

“你和方芙蘭聯手殺了姚素素,嫁禍給羅姝,利用羅姝把我騙去白雲寺,讓鄆王的暗衛把我追殺至落崖的不也是你?”

“你知我失憶,利用周才英把我誘去皇城司,然後派柴屏把我逼至皇城司的柴房,鎖在一片火海裏,現在還在我面前裝模作樣的不正是你?”

“我是無所謂你借刀。”程昶道,“無論你手上有多少把刀,我都能一把一把給你卸了。”

“這個人,”他伸手一指地上的柴屏,“你手上最鋒利的利刃,我第一個要的就是他的命。”

“我就是想讓他死!”

“死”之一字出口,周遭眾人心中大駭,紛紛跪在地上。

立在當中的程昶錦衣玉簪,明明一身清貴裝束,或許是映照著灼烈的火光,不知覺間竟顯得森然而妖異。

柴屏重新撲上來:“三公子、三公子,求求你,我把命還給你,讓我離開這裏吧……”他往身後角落的數名死囚一指,“我不要與這些人關在一起,我不想再見到他們了,我從來沒害過他們,他們卻要恨我……”

可程昶任憑他說著,卻絲毫不理會。

柴屏心中怕極,心下一橫,當下狠狠往舌根咬去。

怎奈程昶竟先他一步反應過來,伸手箍住他的下頜,迫得他齒關不能合攏,隨後將他朝後一搡。

幾名衙差立刻上來將柴屏重新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