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第2/3頁)

是他第一次瀕臨危境,在崖邊拼命尋找她給的的平安符。

也是他後來被鎖在火海裏,想要讓所有人為他陪葬的徹骨之恨。

可惜這些愛恨欲|念都在他心深處積攢了太久,一夜之間開閘泄洪。

自他歸來後,一直翻湧不能平息,不知覺間竟能使人癲狂。

飛瀑的水濺上露台,程昶的腦中一片混亂。

是誰悲歡失所,太上忘情?不過是被剝離了愛恨的可憐人。

到頭來凡根難斬,還不是要在這人世間沉淪。

程昶覺得單這麽淺嘗還不夠,他不想再克制自己,反復舔舐,輕咬,直到舌尖嘗到類似鐵銹的血的滋味,然後伸手扯開她的束腰,剝開她肩頭的衣衫。

不知怎麽,耳邊忽然想起他回到二十一世紀的時,老和尚師父對他說的話。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程先生這次回來,心中有恨?”

他眉心微蹙,心中翻湧不定的恨意藏在他的欲|海裏,他想將它們全都宣泄出來。

血腥味順著齒關蔓延,浸入他肌骨的灼火裏,他仿佛看到了柴屏臨死時恐懼的眼神,和他躺在地上,半截喉管裏不斷噴湧的熱血,沒有生息的屍體。

“生在此間,愛恨都是尋常,但善惡,往往只在一念之間。”

“施主命途多舛,然行經三世都能秉持善念,是受佛祖庇佑的人,想必比我等更明白這個道理。”

柴屏該死。

害人償命,天經地義。

可是令他仿徨的不是柴屏的死,是在柴屏死後,那些壓不住的,濤濤來襲欲|念,那些恨與殺意幾乎要湮沒他的神識。

他還想要陵王的命,想要方芙蘭的命。

他想殺了曾經害過他的所有人,甚至殺了姑息縱容的昭元帝,殺了他所有嗣子與那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不為他鳴冤的朝臣。

哪怕死傷千萬,鮮血染遍宮禁都在所不惜。

甚至連失蹤的五殿下和後宮裏懵懂的六皇子都不要存在這個世上才好。

日後,就換他來做那個生殺予奪的人!

有個聲音告訴他,沉淪吧。

就此沉淪吧。

“大千世界,一切無常皆為有常。”

“便如你此刻心中難以消解的恨,你在他世遇到的困局,都逃不開一個因果緣法。”

“切記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

程昶心中幾乎是悲愴的。

什麽三世善人,他不過是一個欲|念難抑的凡人。

後知後覺地愛,後知後覺地恨。

他俯身而下,剝離她最後一件衣衫。

他想將她這一身冰肌玉骨都納入己身,想用她的純凈與真摯,洗凈他這一身臟了身心的汙血。

雲浠看著程昶,他的眼底有癲狂的迷亂,以至於他今夜失了輕重。

而眼下,她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麽了。

她有些害怕,顫抖著撫上他的肩。

程昶將要淪陷其中之時,夜風陡然增大,將飛瀑的水星子斜吹而來。

瀑水如雨,澆灑在程昶身上,雨中,忽然傳來極其細小的聲音。

“三哥。”

“程昶!”

“程老師……”

“醒醒啊——”

仿佛是要喚回他的神志一般,程昶的心劇烈一跳。

他怔了怔,側耳又去分辨那些模糊不清的聲音,可是除了夜風蒼茫的呼嘯,什麽都聽不到了。

他垂下眸,看著被他困在懷裏的雲浠。

她的脖頸與肩頭紅痕遍布,唇上、鎖骨下,都有被他咬破皮淌下的血。

可她看著他,眼神雖害怕卻堅定。

似乎哪怕要與他一起跌落萬丈深淵都不怕。

心頭混雜著殺意與恨意的火還在灼灼燃燒著。

但終於回籠的一絲神志卻讓他清醒。

他在做什麽?

他的姑娘這一生艱難,坎坷至今,他只恨不能把這世間最好的都給她,怎麽能這樣傷害她?

深衣裏有個事物微微刺膚。

那是他藏在腰間,伴著他生死輪回的銅簪。

程昶驀地一下撐起身,光腳步去露台的欄杆邊。

雲浠來時是深夜,到了眼下,天已經一點點亮起來了。

但四下還是昏黯的,飛瀑的水濺灑進來,融成一團一團霧氣。

他的身影在這霧裏格外寂寥。

雲浠披好衣衫,朝他走去,輕聲喚:“三公子。”

離得近了,她才發現他的鎖骨與額頭上都有細細密密的汗。

或許是心頭的恨難澆難熄,所以難以忍受。

程昶“嗯”著應了她一聲。

聲音也是沙啞的。

雲浠細看過去,他手裏緊握著她的銅簪,簪身鋒利,刺進掌心,一滴滴淌著血。

他的眼角有水光,不知是飛瀑的水還是淚,映著清晨第一縷霞色,猶如血。

他就這麽站在那裏,白色深衣烈烈翻飛,安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以殺止殺他也情非得已,他不願沾血,更不願牽連無辜。